她常常夢見自己一個人,站在高高的台上,她想下來,高台卻越升越高,直至她看不見低下的人。一個人在上麵,伸手便摸到了雲彩,卻是如冬雪般冰冷。
想到這裏,一股寒意湧了上來,她不禁抱住自己。
雪啊,父皇果然取對了名字。肌膚如雪,晶瑩剔透,卻又如雪般冰冷徹骨。她何嚐不想投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熨慰自己的冷意,可她太清楚最後的結果——冰雪遇到溫暖便會融化!
這是雪的宿命,也是她的結局。
可她此刻,如飛蛾撲火般決裂,她要去接觸那盆火,她要去汲取那溫暖!
“公主。”
對,即使是融化,又何妨?
“公主?”
墨眼睜開,肌雪轉過頭,看著一身青衣端著藥的無意,良久,她垂下眼。“無意,從今日起,我不想進任何藥石。”
端著湯藥的五遊身子微微一頓,麵具裏修長的眉頭輕輕地蹙著,“公主?”
肌雪清澈明亮的大眼和窗外的夕陽映照雪一樣閃著某種光芒,“若是喝了湯藥,孩子一定也會受到傷害。”
無意握著湯藥的碗一晃,濃黑的湯水微微溢了出來,濺在他寬大的袖子上,流了開去。桃花眼裏不期然,看到肌雪鎖骨處,那明顯的淡紅,淺紫……他的手突然用力,藥碗瞬時崩碎在地,濺了衣裳一身濕。
肌雪淡淡地勾起嘴角,“無意在輕視我麼?”
“不,不是!”無意後退幾步,搖著頭,他隻是接受不了。他那麼高高在上的公主,他那麼一塵不染的仙子,如今這般受人蹂躪,他的心如中了噬心草那般疼,那般痛!
肌雪上前一步,還是帶著那淡笑,看著他,“無意在心疼我。”
“公主!”桃花眼裏一絲慌亂,這樣的公主,他太不熟悉,太不了解。
“無意一定在想,像我這般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公主,若是遭到蹂躪,為何不血濺彎刀,而是在這裏委曲求全,是嗎?”不屈不服的歐陽肌雪,從來都沒有低下過她那屬於中宣公主,屬於北箌皇室的頭。身為皇室人,一定要在皇室的尊嚴被踐踏之前自我了斷。
無意看到她墨眼裏淒冷冰涼的眸光,心痛地別開頭。
肌雪突然笑了,墨眼模糊成一片,“無意,梅亭畔的記憶我記得。可永遠,永遠也回不去了。即便是遙遠的將來,也永遠不會再有那樣的時光了。”淚無聲地滴落在青石板上,墨眼裏卻多了一股堅決,一股剛毅,“所以,何妨毀滅地徹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