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生活中的退讓和大度理解自己吃虧了,於是就通過分毫必爭來顯示自己不是吃素的,為了小小的利益互相不讓,寧可僵持著。妯娌們擠在一個大家庭裏,因為都是那麼的自私,所以很少能夠融恰的,公開爭吵和暗暗較勁是家常便飯。有時對丈夫吹吹耳邊風,兄弟間也開始變得無法相處。村子裏有人拔了別人家的一棵蘿卜,然後爭吵就發生。孩子間有一點小矛盾,雙方父母也摻和進來論理。為這等雞皮小事鬧得不可開交。當然一鳥九命隻是一件特例,很多時候爭吵的結果是雙方變成仇人一樣,彼此不理睬,白眼相見。有時候,一個人一句無心說的話就被人記在心頭,百般隱痛,總想著報複才解氣。所以小小的村子表麵上是安逸和諧,其實內部的婆媳、妯娌、兄弟、叔侄、鄰裏、夥伴等矛盾猶如春雨打池水,稍安既生。遠看是霧氣籠罩炊煙嫋嫋的村落卻有著另一種味道。
也有一部分人的肚量非常小,很陰暗。遇到這種人可要小心。他們容不得別人的怠慢,事後總是想方設法的報複人家。他們也可能容不得別人的好,想出怪主要讓對方落下坡。使用的手段奇出怪樣,防不勝防,很多都是使用陰陽迷信手法。
四、精神錯亂者:
每一個傳統的村子幾乎都會出精神病人。精神病人衣著破爛,頭發掛臉,精神癡呆。他們的精神世界不在村子裏,而是獨特的方式表述中。或獨自喃喃細語,或胡亂的指手畫腳,或追人逐物。他們不與別人交流,活在一個自閉的空間裏,與村民在一個三維空間裏生存,腦瓜子卻遺忘在另一個維度。生活上營養長期不良和高強度的勞作是一個方麵,精神上長期受壓得不到釋放更是一個重要的方麵。鄉村精神病人都沒有什麼治療的措施,他們的精神狀態幾乎沒有逆轉的,隻有越來越嚴重。一切生活責任都是由家裏其他人承擔,給家裏人帶來了精神上經濟上沉重的負擔。因為家人都是各自忙碌的生活,所以一般也隻能聽之隨之,讓他自生自滅。
周家渡村的周昌義老父母還健在,自己生有四個兒子五個女兒。大兒子、二兒子已經成家,並各生了幾個孩子,三個女兒已經出嫁,還有二個女兒尚待出嫁。因為沒有分家,所以周家二十來口人擠在一起生活。這麼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還有各房頭的日常來客,雞皮小事、吃飯大事、穿衣雜事、枕邊瑣事、借錢急事一大堆,每天煩死人。按照常規,周昌義應該讓大兒子,二兒子分家獨立,各自發展。按常理,兒子們扛起家庭的重責,周昌義也樂得可以享福。但是不分家有不分家的好處。周昌義是家長,指揮下麵成為習慣,分家了兒子們就會不聽話。更重要的是不分家,家裏的收入集中起來可以辦大事。三兒子剛剛結婚,家裏還欠著不少債,四兒子剛有了對象,需要花大量的錢娶媳婦。
周昌義這個大家庭要維持下去就要有大家庭的手段。周家有嚴格的家風家規,把下麵的幾個兒子管得服服帖帖的。周家還有薄田幾十來畝,這些土地的田契由周昌義一個人獨藏著,兒子們別想通過其他方式來占有。家裏的所有收入都要上繳給周昌義的老婆,支出都由周昌義的老婆一個人統一管理。
大兒子周順瑞娶了西邊三裏外的徐氏為妻。徐氏老實巴交,自從嫁到周家後沒有什麼家庭權力,隻是變成了幹活的幫工和生殖的機器。她到周家後一口氣連生了四個小孩。二兒子周順豐娶了東邊二十裏外的張氏為妻。張氏敏感度量小,自從嫁到周家後一直不快樂。她第一不快樂的是自己的丈夫掙來的錢都是上繳婆婆,第二不快樂的是婆家大大小小一堆人一起吃大家飯,而家裏的收入除了公公外就大兒子、二兒子出力最多。大兒子有四個孩子吃飯,勉強可以持平;自己現在隻有兩個孩子,這樣明顯就吃虧。收入都上繳婆婆就相當於丈夫的收入被盤剝。第三是大妯娌的幾個娘家侄子三天兩頭來周家做客撐飯,而自己的娘家路遠,娘家侄子一年到頭就來一次。第三是三兒子剛結婚,婆婆待三媳婦像親女兒那麼親,而自己嫁到周家從來沒有這麼好的待遇。四是四兒子剛定了親,每年春節、端午、中秋三個節都是送親禮一大筆,這份開支是婆婆從大家庭的總體收入裏支配的。五是自己生下孩子一個月不到婆婆就差自己幹活,而其他女人坐月子都比自己待遇好。六是婆婆有一次偷偷的弄蒸了一個雞蛋塞給小兒子。等等,還有很多,說不盡。
張氏的不快樂最後總是落實到自己的丈夫身上,丈夫也知道自己在一個大家庭裏吃虧,但是他也不敢反對父母,更不敢提出分家獨立。於是每天張氏和丈夫不是打冷戰就是摔東西。
張氏娘家路遠,張氏沒有這條出路來泄怨氣。大家庭裏滿眼都是自己看不順眼的人,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自己的孩子年幼又不懂自己。時間一長心中這股怨氣越積越多,鬧得自己精神惶惶,老是自言自語。
家裏的不開心還是在延續。丈夫喝酒解悶,張氏又總是自言自語個不停,最後酒後的丈夫火冒三丈,一個大巴掌重重地打到了張氏的臉上。張氏對丈夫進行了還擊。她身體嬌小,還擊沒有效果,隻能怒罵加痛哭。這次衝突之後張氏似乎找到了發泄心中淤積怨氣的端口,她自言自語少了,而平白無故的罵罵咧咧越來越多。等家裏人發現不對勁趕緊找郎中來看的時候,能自已的張氏已經找不回來了,隻剩下不能自己的張氏殼體了。
從此周家渡村子裏就多了一個遇到誰都大罵一通的人,她的下半生都是在罵別人中渡過的。她或許用這樣的方式終於獲得了解脫。
周家渡的成年人都是躲著她,免得被她罵。周家渡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們總是喜歡圍著她看稀奇,搞不懂這個女人為何有罵不完的話,也弄不懂她到底在罵誰。
周家渡西邊的李張村也有一個瘋子,周圍人都叫他“發癡阿瘋”。阿瘋有兄弟五個,他是老二。當初阿瘋一家特別貧窮,老大勉強娶了西村一個腳瘸的女人做老婆。阿瘋雖然長得眉清目秀,樣子頂樣,性格溫順,忠厚孝順,但是到二十五歲了,就是沒有人來說媒了。老三、老四也都二十歲爬上了,阿瘋爸爸非常著急,到處托人,但是沒有效果,別人都嫌阿瘋家貧兄弟多。剛巧有一戶人家隻生了三個女兒,由外地來的收購雞毛的人做媒讓阿瘋入贅。那戶人家路很遠很遠,阿瘋爸爸沒有辦法,狠狠心含淚把阿瘋嫁了出去。阿瘋嫁了出去以後使阿瘋一家有了喘氣的時間,幾年後,老三老四老五也終於陸續成家了。
但是阿瘋入贅到女方就難得回老家一趟,幾年後竟然精神出了問題,直到有一天阿瘋需要他爸爸把他領回家才行。阿瘋的老婆來過阿瘋家照看阿瘋,但後來見阿瘋一直不見好也就走了。阿瘋在入贅女方後受到了什麼事情刺激大家都不清楚,沒有去打探,阿瘋家裏人也沒有說出來,隻是阿瘋的爸爸一個人默默地把村子裏晃蕩的阿瘋拉回家,然後端飯給他吃,還給他洗身子。後來,阿瘋的爸爸死了。阿瘋在村子裏晃蕩就沒有人拉回家,也沒有人給阿瘋洗身子,阿瘋在外麵惹事就越來越多。
阿瘋越來越瘦骨嶙峋,頭發長長的,身子髒得很,很遠就能聞出臭氣。他的姐姐來娘家偶爾給他洗洗身子,但是一段時間後阿瘋又是老樣子了。阿瘋下麵的幾個弟弟對阿瘋管得非常凶,常把惹事的阿瘋吊起來拷打。阿瘋怕得很,一見到下麵的幾個兄弟就跑。沒有其他辦法,弟弟們隻得不讓他出門了。阿瘋後來一年到頭大部分時間都是關在黑暗的小屋子裏睡覺。
啊瘋後來什麼都吃,凡是手能拿到的東西都是直接往嘴裏送。最後是吃了很多鋒利的釘子又救助不及時導致腸胃出血死亡的。
周家渡東邊的村子也有一個偶發性發作的精神病人。這個人已經快四十了,卻沒有娶過老婆,一個鰥夫。一般時候他腦子清爽,別人看不出什麼問題。說話滔滔不絕,別人還趕不上他的思維。但是到了春頭油菜花開的季節,他特別的興奮,控製不住地亂竄。他會張開雙臂狂追身邊經過的女人,女人被追得驚恐亂叫他就更加興奮。直到油菜花謝的時候,他才慢慢安靜下來。真是惹人是非的油菜花作祟。
五、缺乏公共意識和合作精神:
自私和眼界狹小算是一種小農意識。隻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田,不去管天塌下來的大事;隻想著今年多收了三五鬥,不去考慮大世界的變遷。
村子裏的公共事務需要農民們共同完成,有時更需要農民家庭付出一點代價。比如發大水的時候能夠把自己家的門板拿出來做擋水板,比如不計報酬做義工清掃村道。這個時候家裏每一個人都要思想統一,如果自家老婆以自己家太吃虧的理由站出來反對,那麼還在遲疑的丈夫就不敢再參與此類明看有損自家利益的公共事務。如果一家人不願意參與,那麼其他家庭就認為自己家積極參與會吃虧,也就失去了行動積極性。有人希望別人家能夠先做出點榜樣,或者幹脆別人家多吃虧,自己少吃虧甚至是自己坐享其成不吃虧,結果每家都這麼想,漸而漸之,村子裏的人即使有想做公共事務的心也沒有了行動的衝動。心不齊,村子裏的公共事務就像一盤散沙一樣凝聚不起來。農民缺乏公共責任心歸根到底還是狹隘的自私心理所影響,他們最缺乏的就是對社會的博愛胸懷,缺乏大氣和全局觀,隻顧著身邊最直接的利益,隻關注自身的得失,而不會去考慮具有普遍意義的事情。
在壞人麵前能夠挺身而出的農民越來越少,自顧自的越來越多。這些壞人如果作用到自己身上,就感歎世間的冷漠無情。於是第二天壞人在其他人身上做壞事,他也是做縮頭烏龜。在農村,基本上沒有對窮人的幫助機製,最多是依靠直係親戚的幫助,那種賑災的義舉基本上隻是局限在宗教信仰上。窮人們如果碰到重大的不幸事故,就會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能力來承受。這裏麵,表現了農村中的那種多數人的無奈。
強烈的家庭觀念使他們隻圖管好自己的小家庭,自掃門前雪,所以很多事情上麵他們變得麻木不仁。或許他們始終認為自己是一介草民,屬於最低階層,共方麵的事情不是他們的事情。
傳統的中國農民普遍缺乏自覺性,沒有強製明確約定的事情就很容易去做。需要家長強權管理或者嚴格的族規來維護內部的穩定和諧。如果失去了強權管理或者沒有嚴格的族規,村子就會陷入一片迷亂。農民本身的自律性不強,行事也非常的隨便,沒有強製明確約定的事情就很容易去做。他們隻是堅守不違法,這個法僅僅局限在不偷盜,不殺人放火投毒,其他的很多事情因為不是涉及刑事法律,那麼就會毫無顧忌的去做。。最有代表意義的事例是:農民都把罵人當成一種最佳的武器。他們認為動手要犯法,罵人不犯法,君子動口不動手,所以他們罵人的水平是天下第一。竭盡最肮髒的語言、最氣壯的語氣,把對方非罵個狗血噴頭不可。不拘小節的農民在生活中不太兼顧別人的存在,損人利已似乎在不經意間就做了,關鍵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已經損人了:圍牆造得是寸土必爭,甚至把村道占了一半,圍牆裏麵地多著呢,路卻擠得隻能讓人側著身子過。豬圈裏鏟出的豬糞堆到人家的屋子旁,臭氣熏天,已經害了周圍很多的人,但是他一點也不自責。老房子腐爛不堪,已經不成樣子,但他還是當做重要的財產不予拆掉。自家養的惡犬嚇到了很多人,但是他還是無動於衷。自己栽的一棵樹已經嚴重影響了別人的生活,但他還是不砍。辦了一家小廠,鐵鏽汙染滿地,但他還是自以為是。他們會對著別人隨意的大小便,他們亂扔垃圾,行為邋遢,他們大吵大鬧亂放鞭炮,他們還對未成年子女總是虐待。很多的農民認為:我沒有偷他的東西,搶他的東西,隨地大小便關他何事。他是我兒子,我愛怎樣就怎麼樣,關你何事。
雖然缺乏自覺,但是遇到能帶給自己好處的事情就很會看人家樣,緊跟著別人的步伐。村子裏的河道是公共的,如果上麵有嚴格的法律製約,那麼農民不會也不敢去占有。如果沒有這個方麵的強製約定,農民就會偷偷占有。第一家是那麼做了,別人覺得自己去阻止是多管閑事,於是第二家為了不吃虧不占白不占,也趕緊占有河道,直至河道被填滿。房子不在河道旁邊的人家心裏十分不平衡,就去占有其他公共場地。
在集體化的時代,集體財產管理十分嚴格。有人偷了大隊大會堂的一塊磚頭,結果被人告發,然後這個農民被罰款、扣工分、關禁閉,這樣的嚴厲措施保證了大隊集體的財產安全,以後,沒有一個農民敢再去偷生產大隊集體的財產。分田到戶以後鄉村集體管理失位,有人偷了大隊大會堂的一塊磚頭,然後這個人沒有事情。這樣就有很多的農民去偷大會堂的磚頭,最後所有農民們都大白天光明正大的拿。誰拿得多就是得便宜最多,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不幾天功夫。生產大隊的大會堂就挖空了。造成這種亂象很容易使人懷念集體化的強權和嚴整的好處。
因為缺乏自覺,所以遇到方便自己的事情也很容易去做。公共的村道上倒垃圾肯定不好,這是每一個人都懂的道理。那些模範鄉村都是做得非常好,但是絕大多數鄉村沒有不準亂扔垃圾的強製約定,所以隨手亂扔垃圾成了習慣。如果有誰反對,他們會理直氣壯地說:
“又不是你倒在家門口。”
結果,無論別人多麼大的討厭和反對,但是因為亂扔垃圾方便了自己,他們還是在路上到處倒垃圾。後來大家也被他感染了,也就在路上隨意的倒東西了。至於害了大家走路那是沒有去想。如果在某處牆上寫上:“此處不準倒垃圾”,用處不大。但是有人在牆上來一個警告:“此處扔垃圾罰款二百”,以後此處真的沒有人扔垃圾了,而改扔到不會罰款的地方去了。於是為對付那些缺乏自覺性的人,農村牆角處“此處小便是龜兒子”或者是“亂塗鴉的斷子絕孫”的字眼比比皆是。與其讓他們內在自覺,還不如來一個威嚇,即使這個威嚇是虛假的也比讓人自覺來得有效。
農民家庭中有一種寵子現象,這種寵子可能是家中的獨子,也可能是相對富裕家庭的兒子,總歸就是在家庭中從小就被特別寵愛的人。這種人在家庭裏處於最受寵的地位,其他人都順著他讓著他,從而養成了唯我獨尊、目中無人的性格。如果以後沒有外部其他因為的健康促進,那麼長大以後他的行為處事也會變得自我為中心。家裏人可以忍受他的個性,其他的村民可不會忍受他的個性,結果先是鬧矛盾,然後就是不相讓。村裏也會有無賴,行事沒有道理,按照自己的想法隨意做。結果一個人目中無人的行事態度就會帶壞整個村子的行事態度。和諧相處不見了,隻有互不相讓,弦都相互繃緊。
公共道德的缺乏和不顧前後的自私有人歸咎於農民經濟生活的底下。艱難的生活使他們把這些公共道德規範視作是不拘小節,無暇兼顧,如果經濟條件好了有些陋習自會改變。其實很多習慣的根本不是來自於經濟上的,更是來自於思想文化上的。長期來,農民個人在家庭中受製,在社會事務中作用微弱,個人責任性式弱,個人逐漸對社會公共道德變得麻木,他們已經沒有因為遵守公共道德油然而生自己的社會責任擔當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