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在看什麼?”哈穀環抱著一捆馬草慢慢悠悠的靠近正在山坡上發呆的曲若泛,昨天剛下過雨他抱的馬草便沉了許多,沾著雨水長長的莖葉擋住了他大部分的視野。
“看什麼,看太陽啊,看雲啊。你們這的天也是真的好看。”曲若泛有的沒的回答著,她枕著手臂舒服的躺著,午後的太陽照的身上暖乎乎的,這片草原可真是個好地方。可她心裏卻一隻想著的是自己的家。
“那叔叔,看一會就回去吧,阿媽做好了飯等你呢。”哈穀順著曲若泛的眼睛望了過去,他沒有覺得天有多好看,不,是他現在覺得天不是那麼好看了,因為他失去了阿爸,他知道阿爸再也不回來了,所以他也要像一個真正的蠻族漢子一樣照顧好阿媽和這個家。
“哈穀,我是不是該走了。前幾天聽到帳篷外有人說一些閑言碎語……”曲若泛坐了起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她身子難以動彈的時候聽到了帳篷外有人說卓西麗的壞話,說她是個壞女人丈夫剛死不久便偷偷藏了野男人。
“我覺得是……”哈穀思考了一下肯定的說,他雖然不太明白那些阿姨嬸嬸為什麼對阿媽冷眼相加,但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不應該出現在自己家的帳篷裏。
“行吧,我也覺得不合適。那我就盡快啟程。”曲若泛會意的笑了笑,她就算離開這裏又該去哪呢,這個年代裏似乎找不到她的容身之地。
新都東月台
“當年我懇求魯如練在此修建一個可以觀測星軌和祭祀的高台,如今你卻拿它來飲酒作樂。”大君不滿的指責著身邊懶洋洋的男人,他自己也靠在木製的躺椅上呆呆的望著穹蒼上那些叫不上名字。
“我都夠累的了,你還要和我談什麼觀星和祭祀?再說我那兩下子你難道不知道?”大合薩打了個哈欠,他剛從二王子的寨子裏趕了回來。二王子最為仰仗的巫師穆圖被人偷襲受了很嚴重的傷勢,這件事已經在新都裏傳了出來。
“那個巫師怎麼樣了。”大君正了正聲色,他這些天裏心中總是縷縷感到不安,好不容易今夜得了空特意來找大合薩。
“死不了,不過我倒是對他的傷勢很感興趣。”大合薩說著從懷裏捏出了一枚鐵塊,足有小拇指尖那麼大。“是這個東西鑽進了肉裏,撕碎了他一大塊肌肉。”
“這……是怎麼弄進去的。”大君接過鐵塊仔細的看著,他很難想象到這麼一個小東西是如何能對人造成致命的傷口。
“速度,是被一股可以說是可怕的速度強行打進了肉裏。”大合薩拍了拍肩胛“我覺得那速度大概要比最好的弩箭還要快五倍。”
“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了,我這些天裏心神總是不安寧,偏偏又快趕上了要去彤雲大山祭拜的日子。”大君放下了鐵塊揉著額頭,這座高台是方圓內最為高聳的建築,魯如練是模仿了羽人的建築所建造的,從遠處看去這座高台宛若一把利劍直上雲霄。
“不瞞你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我前些天觀測星軌,顯現出了戰禍的星象啊。”大合薩裹緊了身上的熊皮大氅,要不是大君突然來了他真的該好好回去睡一覺,也不至於要在這個他平日裏偷閑喝酒的地方挨凍。
“可你的星象一直讓人難以相信,二十年前你說謝如練對我蠻族有威脅,我便派將軍們誅殺了他。”大君站了起來,在用石頭累起的高台上闊步的走著,若沒有那個印象裏年輕爽朗的東陸人,在北陸這個地方任誰也不能造出這座城池和這高台的。
“你還在為那件事耿耿於懷嗎,也是,我們三個人可是在一起向盤達天神起誓過的。隻不過是我們在成功後背叛了誓言,可……他是戴著鷹戒的人啊,據我所知每一個朝代,每一次亂世隻要有他們的出現,天下必將血流成河。”大合薩眼眶裏濕潤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他看著大君的身影仿佛也看到了當年在草原上三個年輕人勒馬在山坡上拔出手裏的刀劍起誓,願天神能賜予他們無窮的勇氣和信念,一同統一北陸結束那長達數十年的戰爭。
“或許我真該向天神好好的請罪了,謝如練一死,若是草原內再掀起戰亂,恐怕不是你和我便能擺平的。”大君遙望著東南方向,在這裏如果目力好的話可以隱約看到天拓海峽的山峰,東陸啊。那是一個神秘的土地,他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某一天,在大雨過後的草坡上望見了遠處一個騎著白馬的年輕人,他穿了一件青色長袍,手裏捧著束北陸遍地可見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