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親王聞言臉色大變,後退了兩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師椅上,旋即老淚縱橫。
很顯然,先帝是被謀害致死的,並非正常駕崩,並且定然是被義親王和秦英帝共同害死的。
“父王!”秦逸上前一步,想要勸慰兩句,禮親王卻抬手蓋在了臉上,疲累的擺了擺手,示意顧卿晚等人都先退下去,他想要自己靜上一靜。
禮親王這人,雖說毛病也是一大堆,但最是護短,也是重感情之人,其對先帝這個兄長,更是感情頗為深厚。不然也不會在秦英帝的步步緊逼之下,還不曾動篡位的念頭。
現在驟然得知先帝是被親弟弟和親侄子給害死了,禮親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逸略歎了一聲,衝秦禦和顧弦禛示意,幾人便都悄步退出了書房。
他們移步到了旁邊的屋子裏,坐下後,卻有許久的沉默無語,許久,顧弦禛才突然嗤笑了一聲,道:“秦英帝****害怕他人謀逆篡位,又給多少人定下了謀逆之罪,濫殺無辜,卻原來他自己才是那謀逆篡位者,也莫怪整日疑心疑鬼,害怕被人拉下皇位了。隻是,秦英帝並非先帝所認傳承大統的人選,很顯然先帝也不可能選跛足的明王,更不可能糊塗的去選謀害他的義親王父子,如此,先帝真正屬意的新帝人選會是誰呢?”
顧弦禛的所想,也正是顧卿晚所想。
這樣看來,先帝最後選擇的新帝,很可能是禮親王,或者是禮親王的兩個嫡子,秦逸和秦禦。
不是直接立禮親王為皇太弟,兄死弟繼,就是從秦逸和秦禦之中擇一過繼,再立皇太子。
很顯然,不管先帝是怎樣打算的,秦英帝都是搶了禮親王府的皇位。
“這就說的通了,先帝本是想廢立太子,再另立新的儲君的。但是可能還沒等他付諸行動,便被太後和秦英帝察覺了,並且聯合了義親王,謀害先帝,篡改了詔書。”
顧卿晚說罷,心思一轉,又道:“先帝爺當時一定已經發現了秦英帝和禮親王的勾結,這才將另一半傳國玉璽和寶藏圖傳給了義親王,應該是想要穩住義親王。這便能說明那封藏寶圖為什麼是假的了,按照那張藏寶圖尋到的藏寶之處,裏麵早已經空空如也,該是先帝發現端倪後,將寶藏轉移了。”
“大抵是先帝因某種原因,要廢立太子,被太後和秦英帝提前察覺,勾結了義親王。先帝發現連義親王都有問題後,便沒再立馬宣讀廢立詔書,因為那樣很可能會引起暴亂,先帝便用假的藏寶圖和傳國玉璽,和義親王虛與委蛇,想要先穩住義親王,繼而控製住局麵,再圖後事,不想秦英帝卻先下手為強了。”
秦逸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究竟和關聯,聲音沉穩緩緩道。
顧卿晚點頭,覺得秦逸分析的很有道理。大抵是先帝發現了義親王勾結秦英帝,便又按捺住了廢立太子的決定,這也能解釋的通,為何廢立詔書已經寫好了,最後卻沒宣旨,反倒丟在了那寶藏之中。
卻與此時,房門被推開,禮親王的身影出現在門前,顧卿晚等人忙都站了起來,禮親王的神情已經平複下來,聲音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意,道:“阿逸和阿禦,鶴鳴隨本王來。”
他言罷,轉身大步去了。秦禦和秦逸對視了一眼,秦逸挑了挑唇,道:“看來父王這次是真拿定主意了。”
從前,禮親王並不想做不忠不義之人,然則如今卻是……
情況不一樣了。
顧弦禛也看向顧卿晚,道:“我們商議事情,你快回去歇著吧。”
秦禦也走過來,摸了摸顧卿晚的頭發,道:“不要給我留門了,早先歇著吧,今夜怕是要無眠了。”
顧卿晚點頭,目送他們出去,她才扶著文晴的手,回了連心院。這一夜秦禦果然不曾回來,一直在前院議事。
是日夜的秋山之中,卻也不甚安寧。
鎮海王府的家廟便建造在這秋山之中,夜裏起了風,山中樹木一陣亂晃,映襯的本就破敗,荒蕪人氣的家廟更加陰森可怖起來。
昔日的雲瑤郡主便被嫡母送到了這裏,家廟中留著的都是不得誌之人,常年被發配在這種荒僻之地,脾氣都不會好,這裏又缺衣少食的,雲瑤郡主被丟在此,簡直形同地獄,每日都過的極為艱難,煎熬。
不過她還是尋到機會,收買了一個送飯的婆子,她從這婆子口中聽得京城的消息。
前兩日,聽說京城中,秦英帝被百官逼迫,重審了顧家的舊案,並且給顧家翻了案,下了罪己詔,又封了顧卿晚為陽城郡主,還賜封地陽城,雲瑤郡主便發出了暗啞難聽,駭人非常的笑聲。
從前一無所有的顧卿晚,如今卻風光嫁給了秦禦,生下了禮親王府的嫡長子,還祖父追封成了顧國公,自己也成了有封地的郡主。
而她呢,卻淪落的,斷手啞巴,像地鼠一樣被扔在無盡的黑暗中苟延殘喘,怎不令人發笑。
笑過之後,雲瑤郡主覺得自己要等的機會該來了,她令婆子替她往義親王府傳了一次信。
而今夜,在看守家廟的幾個婆子都熟睡之後,後門被打開,那婆子領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悄然進了雲瑤郡主所在的破屋。
屋子裏自然是不會有燈的,不僅如此,窗戶都是破損的,幸而現在是夏日,山風呼呼吹進來也不會覺得太過涼寒。
不過屋裏卻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餿味臭味,屋裏到處都是穢物,簡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男人進了屋,便擰著眉,排斥的抬手在鼻翼前使勁扇了扇。
婆子有些害怕男人一般,縮了縮身體,退了出去。
雲瑤郡主就坐在床榻上,見那男人停留在門前,不挪步,她發出幾聲嘶啞難聽的冷笑,陰鷙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聞聲,這才看到了形同鬼魅一般,坐在陰暗中的雲瑤郡主,他上前兩步,驚道:“郡主怎麼成了這幅樣子!”
月光恰好落進來,照在了男人臉上,是義親王世子秦釗。
床上的雲瑤郡主,衣裳髒汙而破爛,不知多久沒有梳頭,頭發糾結成塊,遮掩了麵目,她瘦的皮包骨頭,臉上烏黑肮髒,就和尋常的臭乞丐沒多大差別。
雲瑤郡主沒說話,隻是嘲諷的冷冷看著秦釗。
秦釗原本也不是來看望雲瑤郡主的,微咳了聲,道:“你讓婆子傳信給本世子,上書,你知道一個皇上的大秘密,可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你是什麼意思?是什麼秘密?”
雲瑤郡主似早便料想到了他會問什麼,聞言她盤著的腳動了動,竟是用黑乎乎的腳趾,夾了一張紙遞給了秦釗。
秦釗狐疑的接過,就著月光瞧,卻見上頭寫著。
“乾坤宮,龍椅。”
秦釗目光一凝,眯眼銳利的目光盯著雲瑤郡主,道:“你到底知道什麼?!”
雲瑤郡主再度遞過去一張紙,卻道:“隻要世子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可將知道的事盡數相告。”
秦釗道:“何事?”
雲瑤郡主隱在暗處的眼眸頓時放射出凶狠的光芒來,再度遞給他一張紙。
秦釗看過後,卻道:“你要燕廣郡王夫妻的命?嗬,這可不容易。”
雲瑤郡主冷笑了一下,隻盯著秦釗不說話,秦釗挑眉道:“好,我可以答應你,你現在可以說了。”
這次雲瑤郡主又遞了張紙,秦釗看過後卻是一笑,道:“發誓?嗬,本世子和秦禦本也不對付,倘若本世子有能耐,自然也不會讓秦禦舒坦,本世子的話,你難道還不信?”
見雲瑤郡主不動,隻是冷冷看過來,秦釗到底抬手道:“本世子發誓,來日定會取燕廣王夫妻之命,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雲瑤郡主這才有了反應,這次她卻沒有現成寫好的字條遞給秦釗,而是現場將準備好的筆墨紙張放在了腳邊,用腳趾夾著筆杆,便刷刷寫了起來。
她分明是練習多日,寫的倒是不慢,秦釗見她密密麻麻寫了兩張紙,這才收了筆,示意秦釗來取。
秦釗又盯著雲瑤郡主看了兩眼,上前取過了那紙,看著上麵所寫內容,他卻麵露驚容,一目十行的看過,他驚聲道:“你說太後和我父王有私情?皇上很可能是父王的骨血?先帝就是發現了此事,這才被皇上和我父王聯合害死的?這是真的?”
雲瑤郡主隻冷冷看著秦釗,並不言語,她從前做太後義女,也算得太後的信任,這也是她無意間發現的大秘密。
雲瑤郡主腳又動了動,很快便在紙張上又寫了一行字,遞給了秦釗。
“不僅如此,先帝還給秦英帝下了藥,本是想毒殺秦英帝的,不想發現的及時,沒能將秦英帝毒死。隻可惜,雖秦英帝被救了回來,卻被傷及了子孫根,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這些年秦英帝的後宮連個蛋都生不出來,便有人猜想秦英帝有問題,不想竟然都是真的。怪不得秦英帝獨寵皇後,隻睡一個女人,沒有孩子,自然比睡了眾多嬪妃,還一直連個蛋都沒更能遮掩身體殘缺的真相。
要知道一個帝王若然連使妃子有孕的本事都沒有,離他被取代也不遠了。
“原來如此,想不到啊。”秦釗喃喃道,心思微動。
雲瑤郡主卻又寫道:“如今形勢緊張,秦英帝和禮親王府已因顧家之事撕破臉,勢必會聯合義親王發難於禮親王府,憑我對燕廣王夫妻的了解,秦禦必將會安排顧卿晚於其子出京避險。世子爺隻需趁機捉拿了顧卿晚並其子,便可脅迫於秦禦。待政變之時,世子爺以此為籌碼,替皇上立下大功,憑借世子爺和皇上同父的血脈情,注定無子的皇上,必將會選世子爺的兒子過繼為皇太子。世子爺大事可成。”
雲瑤郡主確實說動了秦釗,義親王可並不隻是他一個兒子,秦英帝不可能將皇位讓給禮親王,那就隻能從義親王府的子侄中挑選皇太子,若他立下大功,他的兒子被挑選的可能性會更大。
而他的兒子能夠做皇太子,將來再謀奪那個位置會便利很多,最不濟也能做個名副其實的攝政王!
秦釗卻看向雲瑤郡主,道:“多謝郡主提點了。”
他言罷,並不多留,轉身便腳步衝衝的往外走去,他需要趕緊籌謀一下。
雲瑤郡主瞧著他興衝衝的背影,卻緩緩露出了痛快的笑容來,她等著,等著看顧卿晚會有什麼好下場!
那廂秦釗出了鎮海王府的家廟後,卻招了招手,很快便有兩道黑影跪地聽令,秦釗回頭看了眼黑黢黢的家廟,道:“裏頭的人,全部處理掉!”
既然要謀劃後事,他怎麼可能讓人得知今夜之事兒,萬一有風聲傳到了義親王,或者是皇上的耳中,豈不是平白生出事端來。
秦釗吩咐過後,翻身上馬,很快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中。
與此同時,幾道身影如同鬼魅,掠進了家廟,沉睡中的婆子們,注定再也睜不開雙眼。唯獨那個帶秦釗進家廟的婆子始終有些忐忑難安,有所警覺,然而這也隻是為她爭取到了一聲尖叫而已,甚至那尖叫聲隻短促響起,便戛然而止。
屋中的雲瑤郡主也聽到了那聲倉促的叫聲,接著便是死寂,她瞳孔一縮,感知到了危險,麵色大變。
她倉皇的想要逃,卻摔下了床,她想要爬起來的,然而卻怎麼都無法挪動,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有看到顧卿晚和秦禦的下場,她怎麼能現在就死掉!
然而,一道陰影籠罩了她,雲瑤郡主倉皇的抬頭,刀光閃過。
雲瑤郡主終究死在了她的自以為是中,不久,家廟燃起了熊熊烈火。
禮親王府,秦禦二更天才從禮親王的書房中秘議出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不管多晚都回連心院去,反倒是往淩寒院而去。
秦禦進了淩寒院,竟然也不是去翰墨院,帶著宋寧便往淩寒院的正院走。
守門的婆子聽見動靜,見是秦禦過來,驚愕了下後,忙要往裏傳話,卻被秦禦阻止了。
秦禦示意不準聲張,帶著宋寧神神秘秘的往正房去,廂房的迎夏聽到動靜,忙籠了件衣裳,快步迎接了出來。
她自從被秦禦親自發回淩寒院後,便一直忐忑不安,她覺得她可能是不小心已經暴露了。
然而回到淩寒院這麼長時間了,卻又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在淩寒院的日子又和從前一個樣兒。
迎夏並不知道當夜她去文晴房中換藥,都已被暗處的人瞧見稟報了秦禦,她便想,興許是她想的太多了,也可能是顧卿晚容不下她,跟秦禦吹了枕邊風,秦禦這才將她打發了過來。
畢竟顧卿晚的其她幾個大丫鬟,不是從徐國公府陪嫁來的,便是顧卿晚從前在向雪院裏時便伺候著的,隻有她一個,是從前秦禦的大丫鬟。
秦禦對丫鬟又一向不上心,顧卿晚隻要稍提一句,秦禦打發她來前院,這太可能了。
更何況,世上名醫千萬,顧卿晚手中有祛疤的良藥,未必便是獨一份的,周清秋的臉好了,就算是顧卿晚想的明白是連心院出了內奸,偷了藥,那麼多的丫鬟也未必就能猜到她的身上。
這會子見秦禦突然過來,迎夏既緊張,又期待,壓了壓情緒,她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秦禦卻看都沒看她,便帶著宋寧進了屋。
迎夏還沒跟進去,就見秦禦取了一直掛在淩寒院他寢房中的一把弓,快速走了出來。秦禦大步從迎夏麵前就走了過去,倒是宋寧吩咐道:“快給二爺收拾幾件外出的衣裳和吃食,送到翰墨院去。”
宋寧言罷,大步追了上去,迎夏豎著耳朵,依稀聽到宋寧道:“二爺真不回後宅看看郡王妃和小郡王了?”
秦禦卻道:“十天半個月也就回來了,她這醋吃的莫名其妙,哪能每次都是爺低頭?晾她兩日,不準和她說爺去了哪裏。再來,這深更半夜的,莫擾了她休息。”
宋寧不由一笑,道:“說來說去,屬下看二爺還是心疼郡王妃。”
秦禦又惱了宋寧一句什麼,迎夏沒能聽清。
不過,她還是聽明白了,感情二爺和郡王妃鬧了點不愉快,如今二爺不知為何要出遠門,竟因此,不讓郡王妃幫忙收拾行李,反倒來了淩寒院,吩咐了她。
二爺這個時候卻是去哪裏?
迎夏想著,進屋飛快的收拾了包袱,提著便往翰墨院去。自然是被放了進去,她進了翰墨院就覺王府一定有什麼秘事兒發生,因為裏頭的侍衛們都是整裝待發,忙忙碌碌的,可整個翰墨院卻沒有掌燈。
有侍衛接了包袱,不準她靠近秦禦的書房半步,那侍衛接了包袱轉身走了,迎夏卻腳步很慢的往門口走,見一處無侍衛,她身影一閃,借著夜色,繞了個彎兒。
秦禦的書房,防守嚴密,她自然不會過去自投羅網,卻往那些侍衛平日住的寢房後走。
她多少會些武功,腳步很輕,謹慎的靠近。聽到裏頭有侍衛正說著話。
“郡王妃的大哥當真沒死?”
“死了怎麼帶咱們世子爺和二爺去尋寶藏?”
“真的有寶藏?”
“好像是先帝爺留下的,不知怎麼寶藏圖倒在顧家人的手中,說起來,咱們郡王妃可真是位財神爺。”
“行了,都趕緊準備,二爺和世子爺馬上要出發!”
聽到這裏,迎夏不敢再多聽多留,忙匆匆的閃身回到原道,很快便在守門侍衛的目光下,麵色無常,規規矩矩的走出了翰墨院。
一炷香後,秦禦果然帶著人悄然無聲的秘密離開了禮親王府。
趁著天還沒亮,迎夏換了一身深色衣裳,偷偷摸摸的離開了淩寒院。
她在王府中兜兜轉轉的,確定沒有人跟著自己後,這才直奔王府西北角的霜露院。到了後門,不輕不重的敲了兩下,停了一瞬,又有節奏的敲擊了四下。
很快後門被打開,一個眸光銳利的婆子,看到迎夏,沉聲道:“你怎麼來了!”
迎夏忙道:“有要事要稟側妃,快讓我進去。”
婆子讓開,迎夏瞬間閃進去,婆子往四周看了眼,這才忙關上了門。
迎夏進了霜露院正是崔側妃禮佛之處,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禮親王的書房,禮親王聞言眸光一沉,道:“果真是崔側妃?”
“現在看來,確實是,崔側妃就是皇上安插在王府的釘子。”暗衛稟道。
禮親王禁不住揉著眉心,閉上了眼眸,疲倦道:“知道了,退下吧。”
嗬,他已經將所有的女人都送走了,就留了這麼一個,以為是最綿軟可憐的,卻沒想到竟然是藏的最深的。
在識女人上,禮親王不得不承認,他當真是個睜眼瞎!
崔側妃很快便將消息送進了宮中,乾坤宮中,義親王和鎮國公都在,聽到稟報,義親王臉色微沉道:“果然!真正的藏寶圖,先帝交托給了顧明承!皇上,那寶藏絕不能落到了禮親王府手中!”
秦英帝自然也知道這個,顧弦禛竟然沒死,禮親王府明顯已經和顧家勾結成一體,得到了寶藏難道等著禮親王府,用寶藏招兵買馬,賄賂收買大臣,再謀朝篡位不成?!
鎮國公也一拍桌子,道:“先下手為強,皇上,這便調兵吧,趁著秦逸和秦禦兄弟都在外,先調集軍隊,將這兄弟二人殺了,禮親王府中,也同時下手!”
秦英帝覺得這確實是一個將禮親王父子三人一網打盡的好機會,垂眸思量了下,他冷笑一聲,道:“先查清楚,秦逸兄弟的去向,確定這其中沒有陷阱,便按外祖父的計劃行事!”
鎮國公站起身來,道:“老臣親自去追查此事!”
他轉身出去,義親王也站起身來,道:“皇上現在已經可以先秘密調動些兵馬了。”
秦英帝點頭,和義親王秘議起軍隊調動來。
兩日後,秦英帝剛下早朝,太監便低聲稟報道:“皇上,大長公主殿下回京了,去了太皇太後那裏。”
秦英帝腳步一頓,略眯了下眼,轉了個方向也往太皇太後的宮中而去,他還沒進殿,就聽大殿裏傳來一陣歡笑聲。
秦英帝大步進入,果然見太後和太皇太後,還有大長公主都在座,見他進來,大長公主站起身來,行了一禮,秦英帝忙上前虛扶,道:“皇姑母倒有些時日不曾進宮裏來了,朕甚是想念啊,皇姑母不必多禮,坐。”
重新落座,秦英帝才看向太皇太後,道:“到底是皇姑母來了,皇祖母今日氣色都比平日裏好的多,瞧著愈發精神年輕了。”
太後也跟著道:“大長公主該和駙馬搬回京城才是,免得母後日夜惦記。”
大長公主坐在太皇太後的身邊,聞言像個孩子一樣拉著母親的手,道:“女兒也是在京外閑雲野鶴的懶散慣了,再回京城來,還真不習慣。這些天,秋老虎京城裏熱的緊,不若母後到女兒那裏住上幾日,避一避?左右也就一日路程。山中空氣好,也涼爽,這會子好些個瓜果都熟了,也有野趣兒。”
“上你哪兒啊……說實在,母後整日裏在宮中也是悶的緊,確也正想出宮轉轉呢。”
太後剛說完,義親王和禮親王也得知消息,前後大步進來,禮親王未到聲音先傳了進來,道:“母後這是想出宮了?不若母後到兒子的禮親王府住上一陣子,也好跟您的重孫好好親近親近啊。”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殿中,向秦英帝略見了個禮,義親王也道:“二哥莫要說的好似隻有你府中有母後的重孫一般,我那府中,母後的重孫好幾個呢,母後還是去義親王府吧,住上多久,兒臣都樂意。”
他們這樣說,太後和皇帝的臉色就不好看。
是啊,禮親王府和義親王府都有重孫了,就隻宮裏頭,最該有的,卻一個蛋也沒有。
兩人這話說的,倒好似皇帝不會生,太皇太後才不得不出宮和王府子孫同樂般。
禮親王和義親王顯然也意識到了氣氛的變化,禮親王神情如常,義親王卻臉色略顯僵硬。還是大長公主笑著打破僵硬的氣氛,道:“二哥和三哥府裏是好,可卻還不如宮裏呢,都在京城,還不是熱的緊。我是接母後過去避秋老虎的,山裏風景也好,心情也舒暢,你們和我搶什麼。母後,還是去我那裏住上些時日吧,天涼快了,兒臣再護送母後回來。左右也近便,不必那麼勞師動眾的。”
太皇太後便笑著道:“你們也郫等圍的水泄不通。
因顧家覆滅也不過是在兩年前,大抵秦英帝也沒想到這麼快此事就被翻了起來,也可能是怕馬上銷毀,反倒太露痕跡,故此當時判罪時所用的各種假證據等,都還預存在案。
構陷就是構陷,就像那封叛國信經不住推敲一樣,很快便被證明是偽造的筆跡,根本就不是出自燕國沈老將軍之手,其它的各種指栽證據,也在審理中被一樣樣的推翻。
整個案件也就審理了三日,便真相大白。
最後判定,顧明承父子,皆是遭受了周鼎興這個奸臣的陷害,皆是周鼎興為了首輔之位,肆意捏造,排除異己,陷害了忠良。
三司將審理的結果上奏秦英帝,秦英帝痛哭流涕,拍著龍案,悔道:“都是朕識人不明,竟被奸臣所蒙蔽,朕……朕愧對恩師啊。”
他當著滿朝文武,承認這些,牙卻咬的咯咯作響,心中充滿了憤恨,隱在袖中的手更是緊握成拳,因自控而發抖。
遂,秦英帝下了罪己詔書,並追封顧明承為顧國公,顧老夫人為沐國夫人,並蔭及子孫,並歸還所有產業,府宅,重修顧氏宗祠。做為如今明麵上幸存的顧家子孫,顧卿晚也被封為陽城郡主,並賜陽城為其封地。
禮親王府中,顧卿晚接了聖旨,神色淡淡,對於秦英帝的封賞,她自然是半點都不稀罕的。
不過顧家總算是洗刷了冤屈,卻是難得的一件大喜事。
禮親王府中喜氣洋洋的,顧卿晚還給連心院的下人們都多發了二兩銀子的賞。聽著外頭丫鬟們的歡笑聲,顧卿晚卻有些發怔。
秦禦見她盤腿坐在床上,雙眸發直,眉心漸漸擰了起來,便走過去,坐在她的身旁,抬手便直接將顧卿晚撈起。
身體突然懸空,顧卿晚驚聲而呼,慌亂的抱著秦禦的脖頸,秦禦已是將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抱著她,垂眸瞧著她有些驚魂不定的模樣,道:“想什麼呢,怎顧家昭雪了,你倒還憂心忡忡起來了?”
顧家昭雪,顧卿晚自然是非常高興的,尤其是想到秦英帝這會子不定怎麼吐血呢,她就覺得解恨。但是,以秦英帝和太後那針眼大的心胸,顧卿晚又怎能不心懷擔憂呢。
她攬著秦禦的脖子,眸光微凝,注視著他道:“陽城可是個好地方,土地肥美,物產豐饒。想必皇上將陽城賜給我做封地,這會子正在宮中心裏淌血呢。”
秦禦聞言略牽了下唇角,道:“陽城離爺的封底倒並不遠,往後倒可一並管理,百姓激憤,民意如此,皇上自然是要好好安撫於你,做個樣子給朝臣和世人看的。”
雖然如今顧家已經平反了,但是顧弦禛卻並不稀罕什麼顧國公的位置,也沒準備接受秦英帝的封賞和補償。早先顧弦禛流放時,周家派人前去殺害,顧弦禛假死,金蟬脫殼。
他的死訊早已稟上了朝廷,明麵上顧弦禛已是個死人,這種情況下,作為顧家僅剩的血脈,秦英帝為了表示被奸臣蒙蔽的悔恨,自然是要厚待顧卿晚,加以補償的。
“正是因此,皇上怕心中更恨,皇上大抵並沒有發現大哥還活著。一準以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蠱惑的禮親王府,都是禮親王府籌謀的。我怕秦英帝……”
此次顧家翻案,秦禦和禮親王府的態度很明確,也帶著禮親王府的人,一起給秦英帝施壓。若非如此,單單靠著顧弦禛先前的安排和籌謀,顧家的案子,是不可能這麼快就被掀翻過來的。
秦英帝如今,隻怕是已將禮親王府視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了。
秦禦當然明白顧卿晚的意思,他隻會比顧卿晚想的更明白,更長遠罷了。這也是當初,秦禦拿到了劉家手中的證據後,壓在手中,遲遲不動作的原因。
今次,顧家的事兒,禮親王府和秦英帝已是撕破臉了。
拍撫著顧卿晚的肩背,又親了親她的額頭,秦禦道:“不必擔心,也不必害怕和內疚,皇帝對王府的忌憚並非因你而起,本便是時日已久,自古做過攝政王的,又有何人能功成身退的?縱然父王已選擇了急流勇退,然則秦英帝還是步步緊逼。倘若今次因顧家的事兒,秦英帝真難以再容王府,禮親王府卻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言罷,緊了緊手臂,將顧卿晚牢牢的圈在懷中,道:“隻是若然……你和糖包,需得聽從安排,早日離開京城才好。”
顧卿晚一驚,抬眸看秦禦,秦禦卻衝她笑了笑,道:“乖乖的等著爺,沒事兒的。你和母妃帶著糖包離開了,我們才能無後顧之憂。”
顧卿晚知道就算自己留下,也是半點都幫不上的,隻會拖累人。刀光劍影,改朝換代,哪怕她穿越而來,也沒有能力參與這樣的事情。她所能做的,就是盡量保護好自己,保護好糖包,將一切都交給她的男人。
她點了點頭,也抱緊了秦禦,將臉蛋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氣,聞著他身上熟悉的體味,心裏充滿了堅定的篤信。
不管如何,隻要秦禦在,她便覺得無所畏懼。
皇宮中,秦英帝卻已經到了爆發的頂點。太後聽聞皇帝下罪己詔並冊封顧卿晚的消息也是怒火中燒,她到乾坤宮時,就見兩個小太監正被押在庭凳上打板子,血肉飛濺的。
太後擺了擺手,讓人將行刑的太監拉走,這才進了乾坤宮。
還沒走近,一個茶盞便飛了過來,伴隨著秦英帝的怒吼聲,“滾!都給朕滾!”
太後知道秦英帝心氣不順,自不放在心上,加重腳步走了進去,衝站在龍案後,背對這邊而立的秦英帝道:“皇帝這樣自己發脾氣,又有什麼用呢。”
秦英帝聽聞太後的聲音這才回過頭來,略收斂了神情,道:“母後怎麼來了。”
母子兩人坐下後,太後道:“皇上,你是我大秦的帝王,是皇帝,誰給天子氣受,那便要做和浮屍遍野的準備,帝王之怒,你該讓朝臣們好好看看。”
自從周鼎興事發,秦英帝的名聲便一落千丈,什麼任人唯奸,姑息養奸,昏聵無能之類的,到顧家翻案,秦英帝的威名更是嚴重受損。
在禮親王府和輿論的施壓下,秦英帝不得不退步的結果便是被人指著脊梁骨罵涼薄昏庸。
秦英帝自登基便在忍受攝政王的威脅和壓製,他早便容不下禮親王府了,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兒,他眸光沉冷,不停變幻,道:“母後說的是,帝王之怒,帝王之威,朕該讓世人見識一番了。”
想到朝臣們跪了滿殿逼迫於他的情景,秦英帝的眼眸中燒起了一片猩紅之色。
太後握了握秦英帝的手,道:“皇兒這便對了,哀家知道,皇上一直也不相信義親王,然則相比禮親王府,義親王卻終究是要可靠一些的,皇兒不若和義親王府聯手,先收拾了禮親王府再說。”
秦英帝聞言點頭,道:“母後先回去吧,容朕思量一二,秘密宣見義親王和鎮國公前來議事。”
是日夜,禮親王府中,顧卿晚早早的便哄睡了糖包,瞧著小家夥躺在小搖床上,嘟著個嘴,還時不時便無意識的露出個軟軟的笑來,顧卿晚便也心中軟軟的,滿滿的。
她在搖床前,靜靜的盯著糖包的睡容瞧了半天,這才悄然起身,低聲吩咐嬤嬤和丫鬟照看好,出了屋子。
文晴見她出來,便上前道:“二爺已經到前頭書房去了。”
顧卿晚點頭,道:“給我更衣吧,我也到前麵書房等著吧。”
知道顧卿晚著急,文晴也不說什麼,伺候著顧卿晚換了一身洋紅色錦繡夏裳,便提著燈籠隨顧卿晚往前院而去。
她們去的卻並不是秦禦的翰墨院,而是禮親王府的鴻鵠院。顧卿晚到時,禮親王和秦逸兄弟都已在了,見她進來,秦禦起身,迎了兩步,道:“你怎麼過來了。”
顧卿晚上前衝禮親王和秦逸都見了個禮,道:“聽說今日我大哥便能到,我總有些放心不下,過來看看,可是打擾了父王和大哥。”
禮親王卻笑著道:“坐著吧,你大哥應該快來了,你們兄妹想來也多日不見了。”
正說著,顧卿晚還沒坐,外頭便傳來了動靜,書房門被推開,王府管家帶著一個身穿黑衣,帶著兜帽的高大男人進來。
這男人踏進屋中,掀掉了兜帽,露出一張清雋毫無瑕疵的俊美容顏來,正是顧弦禛。
顧卿晚上次見顧弦禛時,他的額頭上還帶著燒燙留下的疤痕,顧卿晚早就將加了玉蓮花蜜,平複傷痕的藥給了莊悅嫻。可是顧弦禛明顯是沒有用的,這次見他臉上完美無瑕,顧卿晚便知道,從前顧弦禛不用,是用那傷疤時刻提醒自己,顧家所背負的冤情和仇恨。
這會子顧家昭雪,瞧著俊美無暇的顧弦禛,顧卿晚隻覺他整個人都敞亮自在了不少,也愈發清雋無雙,她眼前一亮,禁不住驚喜出聲,道:“大哥!”
顧弦禛目光也落在了顧卿晚身上,衝她含笑點了下頭,這才上前,衝禮親王行了一禮,道:“王爺。”
禮親王忙笑著道:“鶴鳴此去辛苦,不必多禮,快快坐下說話吧。”
自顧弦禛在齊國公府中出現後,翌日他便將這些時日搜集到的關於顧家案情的資料都交給了秦禦,顧家翻案一事兒,後續之事都由禮親王府代勞操控。
而顧弦禛卻是偷偷離開了京城,他這一去,乃是為了寶藏一事兒。
早先便和蘇子璃約定好,要共啟寶藏的。顧家手中那份寶藏圖,顧卿晚早便研究通透,位置卻在隨州北邊的麋北山中。
顧弦禛此去,禮親王府也派有人跟隨護送,以至於安全的轉移寶藏。這一去十多日,顧卿晚總怕出現什麼意外,如今看到顧弦禛安然回來,雖然風塵仆仆的,但身上並無帶傷,顧卿晚一顆心總算放了回去。
顧弦禛落座後,端起茶盞,飲了半盞,潤了潤喉,這才道:“晚晚繪製的不錯,我們已經按照晚晚繪製的地圖尋到寶藏,且也已經順利運出麋北山,安放到了王府提供的可靠地方。”
顧弦禛言罷,禮親王也麵露笑容,道:“如此便好。”
顧弦禛卻眸光微斂,道:“隻是此去,在寶藏中,我卻發現了一樣東西,還請王爺一觀。”
他說著,竟從袖中取出一抹明黃色的東西來,顧卿晚望去,卻禁不住詫道:“這不是聖旨嗎?”
顧弦禛點頭,道:“確實是一道詔書,且是先帝爺留下的一道詔書。”
“皇兄留下的?既是詔書為何不曾宣讀,反倒藏在了寶藏之中?”禮親王微驚,禁不住站起身來,目光凝在那道詔書上。
顧弦禛將詔書遞過去,卻道:“王爺看過便知。”
秦禦和秦逸見顧弦禛神情凝重,唇邊還隱約帶著點嘲諷的冷笑,便皆站起身來,行至書案旁,和禮親王一同看向那道詔書。
詔書被打開,禮親王父子三人的麵色卻齊齊一變,顧卿晚正好奇驚訝,想要湊過去看看,就聽禮親王驚聲道:“這是廢立太子的詔書!怎麼會這樣!?”
顧卿晚先還沒反應過來,旋即便睜大了眼眸。
先帝廢立太子,當時的太子就是如今的秦英帝啊,先帝臨駕崩時要廢秦英帝?
顧弦禛道:“這聖旨的日子,是先帝駕崩前一個來月之時,很顯然,先帝所定下的繼位之人,並非當今的秦英帝。”
禮親王卻搖頭,道:“不,不對,這詔書一定不對。皇兄的子嗣最後隻剩下了老二和老四,老四跛足,廢了老二這個太子,難道讓老四一個跛足的做皇帝不成?更何況,皇兄駕崩時,分明是喚了本王和義親王以及幾位顧命大臣在,指著老二傳的皇位,且當時也有傳位詔書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對於秦英帝的登基,禮親王才從來不曾懷疑過。
顧卿晚卻盯著那詔書,道:“可這詔書卻不可能是作假的,若是作假的,又怎麼會不見天日的放在寶藏中?分明是先帝確實動過廢除太子,改立他人的主意。這詔書是先帝駕崩前,一個多月所留,而數日之後,先帝便秘密召見了我祖父,將半闕傳國玉璽並寶藏圖交托給了祖父,令祖父其後新帝問起時,再上交新帝。可秦英帝也確實不知道此事,一直不曾問過祖父。這便說明,秦英帝根本不知先帝的交托,兩點綜合,很可能先帝的死另有蹊蹺,而秦英帝確實並非先帝所認定的新帝人選。”
秦禦目光卻突然落在了禮親王手中聖旨的末尾處,眉頭緊緊擰了起來。秦逸最先察覺了他的異常,輕拍了下秦禦的肩頭,道:“阿禦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秦禦抬起眸來,道:“大哥,是不是有種厭勝之術,是將人的生辰八字刻在牌位上,供上香火,以震其陰魂不得作祟的?”
秦逸聞言,略有詫異,道:“對於厭勝術,大哥也不甚了解,不過確實聽說過,有人將冤死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其卒死的具體年歲時辰都刻在排位之上,請天師做法以符咒壓之,再供奉上香火,以保那冤魂鎮於九重地獄,不可到人間作祟的。怎麼了?”
秦禦卻看向了顧卿晚,道:“卿卿可還記得你在義親王府密室的暗格中看到的排位,上頭刻著的秦丙寅的字樣。”
顧卿晚微驚的張了張嘴,她當時因為覺得陰氣森森的,並沒有仔細看,掃了一眼便忙關上了暗格,就隻記得排位上最顯眼的這三個字,秦丙寅,便以為那是義親王所祭拜之人的名姓。
後來她將此事告訴了秦禦,秦禦還告知了禮親王,禮親王卻也不曾聽過這個名字,還查了秦氏族譜,也並無所獲。
此刻聽了秦禦的話,顧卿晚才恍然,那排位上並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生辰死卒的年月。
就聽秦禦沉聲又道:“父王,如果兒子沒記錯的話,皇伯父正是丙寅年所生。義親王在密室暗道中,對先帝施了厭勝之術!”
禮親王聞言臉色大變,後退了兩步,一下子跌坐在了太師椅上,旋即老淚縱橫。
很顯然,先帝是被謀害致死的,並非正常駕崩,並且定然是被義親王和秦英帝共同害死的。
“父王!”秦逸上前一步,想要勸慰兩句,禮親王卻抬手蓋在了臉上,疲累的擺了擺手,示意顧卿晚等人都先退下去,他想要自己靜上一靜。
禮親王這人,雖說毛病也是一大堆,但最是護短,也是重感情之人,其對先帝這個兄長,更是感情頗為深厚。不然也不會在秦英帝的步步緊逼之下,還不曾動篡位的念頭。
現在驟然得知先帝是被親弟弟和親侄子給害死了,禮親王的心情可想而知。
秦逸略歎了一聲,衝秦禦和顧弦禛示意,幾人便都悄步退出了書房。
他們移步到了旁邊的屋子裏,坐下後,卻有許久的沉默無語,許久,顧弦禛才突然嗤笑了一聲,道:“秦英帝****害怕他人謀逆篡位,又給多少人定下了謀逆之罪,濫殺無辜,卻原來他自己才是那謀逆篡位者,也莫怪整日疑心疑鬼,害怕被人拉下皇位了。隻是,秦英帝並非先帝所認傳承大統的人選,很顯然先帝也不可能選跛足的明王,更不可能糊塗的去選謀害他的義親王父子,如此,先帝真正屬意的新帝人選會是誰呢?”
顧弦禛的所想,也正是顧卿晚所想。
這樣看來,先帝最後選擇的新帝,很可能是禮親王,或者是禮親王的兩個嫡子,秦逸和秦禦。
不是直接立禮親王為皇太弟,兄死弟繼,就是從秦逸和秦禦之中擇一過繼,再立皇太子。
很顯然,不管先帝是怎樣打算的,秦英帝都是搶了禮親王府的皇位。
“這就說的通了,先帝本是想廢立太子,再另立新的儲君的。但是可能還沒等他付諸行動,便被太後和秦英帝察覺了,並且聯合了義親王,謀害先帝,篡改了詔書。”
顧卿晚說罷,心思一轉,又道:“先帝爺當時一定已經發現了秦英帝和禮親王的勾結,這才將另一半傳國玉璽和寶藏圖傳給了義親王,應該是想要穩住義親王。這便能說明那封藏寶圖為什麼是假的了,按照那張藏寶圖尋到的藏寶之處,裏麵早已經空空如也,該是先帝發現端倪後,將寶藏轉移了。”
“大抵是先帝因某種原因,要廢立太子,被太後和秦英帝提前察覺,勾結了義親王。先帝發現連義親王都有問題後,便沒再立馬宣讀廢立詔書,因為那樣很可能會引起暴亂,先帝便用假的藏寶圖和傳國玉璽,和義親王虛與委蛇,想要先穩住義親王,繼而控製住局麵,再圖後事,不想秦英帝卻先下手為強了。”
秦逸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究竟和關聯,聲音沉穩緩緩道。
顧卿晚點頭,覺得秦逸分析的很有道理。大抵是先帝發現了義親王勾結秦英帝,便又按捺住了廢立太子的決定,這也能解釋的通,為何廢立詔書已經寫好了,最後卻沒宣旨,反倒丟在了那寶藏之中。
卻與此時,房門被推開,禮親王的身影出現在門前,顧卿晚等人忙都站了起來,禮親王的神情已經平複下來,聲音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意,道:“阿逸和阿禦,鶴鳴隨本王來。”
他言罷,轉身大步去了。秦禦和秦逸對視了一眼,秦逸挑了挑唇,道:“看來父王這次是真拿定主意了。”
從前,禮親王並不想做不忠不義之人,然則如今卻是……
情況不一樣了。
顧弦禛也看向顧卿晚,道:“我們商議事情,你快回去歇著吧。”
秦禦也走過來,摸了摸顧卿晚的頭發,道:“不要給我留門了,早先歇著吧,今夜怕是要無眠了。”
顧卿晚點頭,目送他們出去,她才扶著文晴的手,回了連心院。這一夜秦禦果然不曾回來,一直在前院議事。
是日夜的秋山之中,卻也不甚安寧。
鎮海王府的家廟便建造在這秋山之中,夜裏起了風,山中樹木一陣亂晃,映襯的本就破敗,荒蕪人氣的家廟更加陰森可怖起來。
昔日的雲瑤郡主便被嫡母送到了這裏,家廟中留著的都是不得誌之人,常年被發配在這種荒僻之地,脾氣都不會好,這裏又缺衣少食的,雲瑤郡主被丟在此,簡直形同地獄,每日都過的極為艱難,煎熬。
不過她還是尋到機會,收買了一個送飯的婆子,她從這婆子口中聽得京城的消息。
前兩日,聽說京城中,秦英帝被百官逼迫,重審了顧家的舊案,並且給顧家翻了案,下了罪己詔,又封了顧卿晚為陽城郡主,還賜封地陽城,雲瑤郡主便發出了暗啞難聽,駭人非常的笑聲。
從前一無所有的顧卿晚,如今卻風光嫁給了秦禦,生下了禮親王府的嫡長子,還祖父追封成了顧國公,自己也成了有封地的郡主。
而她呢,卻淪落的,斷手啞巴,像地鼠一樣被扔在無盡的黑暗中苟延殘喘,怎不令人發笑。
笑過之後,雲瑤郡主覺得自己要等的機會該來了,她令婆子替她往義親王府傳了一次信。
而今夜,在看守家廟的幾個婆子都熟睡之後,後門被打開,那婆子領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悄然進了雲瑤郡主所在的破屋。
屋子裏自然是不會有燈的,不僅如此,窗戶都是破損的,幸而現在是夏日,山風呼呼吹進來也不會覺得太過涼寒。
不過屋裏卻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氣味,餿味臭味,屋裏到處都是穢物,簡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那男人進了屋,便擰著眉,排斥的抬手在鼻翼前使勁扇了扇。
婆子有些害怕男人一般,縮了縮身體,退了出去。
雲瑤郡主就坐在床榻上,見那男人停留在門前,不挪步,她發出幾聲嘶啞難聽的冷笑,陰鷙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男人聞聲,這才看到了形同鬼魅一般,坐在陰暗中的雲瑤郡主,他上前兩步,驚道:“郡主怎麼成了這幅樣子!”
月光恰好落進來,照在了男人臉上,是義親王世子秦釗。
床上的雲瑤郡主,衣裳髒汙而破爛,不知多久沒有梳頭,頭發糾結成塊,遮掩了麵目,她瘦的皮包骨頭,臉上烏黑肮髒,就和尋常的臭乞丐沒多大差別。
雲瑤郡主沒說話,隻是嘲諷的冷冷看著秦釗。
秦釗原本也不是來看望雲瑤郡主的,微咳了聲,道:“你讓婆子傳信給本世子,上書,你知道一個皇上的大秘密,可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你是什麼意思?是什麼秘密?”
雲瑤郡主似早便料想到了他會問什麼,聞言她盤著的腳動了動,竟是用黑乎乎的腳趾,夾了一張紙遞給了秦釗。
秦釗狐疑的接過,就著月光瞧,卻見上頭寫著。
“乾坤宮,龍椅。”
秦釗目光一凝,眯眼銳利的目光盯著雲瑤郡主,道:“你到底知道什麼?!”
雲瑤郡主再度遞過去一張紙,卻道:“隻要世子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可將知道的事盡數相告。”
秦釗道:“何事?”
雲瑤郡主隱在暗處的眼眸頓時放射出凶狠的光芒來,再度遞給他一張紙。
秦釗看過後,卻道:“你要燕廣郡王夫妻的命?嗬,這可不容易。”
雲瑤郡主冷笑了一下,隻盯著秦釗不說話,秦釗挑眉道:“好,我可以答應你,你現在可以說了。”
這次雲瑤郡主又遞了張紙,秦釗看過後卻是一笑,道:“發誓?嗬,本世子和秦禦本也不對付,倘若本世子有能耐,自然也不會讓秦禦舒坦,本世子的話,你難道還不信?”
見雲瑤郡主不動,隻是冷冷看過來,秦釗到底抬手道:“本世子發誓,來日定會取燕廣王夫妻之命,若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雲瑤郡主這才有了反應,這次她卻沒有現成寫好的字條遞給秦釗,而是現場將準備好的筆墨紙張放在了腳邊,用腳趾夾著筆杆,便刷刷寫了起來。
她分明是練習多日,寫的倒是不慢,秦釗見她密密麻麻寫了兩張紙,這才收了筆,示意秦釗來取。
秦釗又盯著雲瑤郡主看了兩眼,上前取過了那紙,看著上麵所寫內容,他卻麵露驚容,一目十行的看過,他驚聲道:“你說太後和我父王有私情?皇上很可能是父王的骨血?先帝就是發現了此事,這才被皇上和我父王聯合害死的?這是真的?”
雲瑤郡主隻冷冷看著秦釗,並不言語,她從前做太後義女,也算得太後的信任,這也是她無意間發現的大秘密。
雲瑤郡主腳又動了動,很快便在紙張上又寫了一行字,遞給了秦釗。
“不僅如此,先帝還給秦英帝下了藥,本是想毒殺秦英帝的,不想發現的及時,沒能將秦英帝毒死。隻可惜,雖秦英帝被救了回來,卻被傷及了子孫根,此生不可能再有子嗣。”
這些年秦英帝的後宮連個蛋都生不出來,便有人猜想秦英帝有問題,不想竟然都是真的。怪不得秦英帝獨寵皇後,隻睡一個女人,沒有孩子,自然比睡了眾多嬪妃,還一直連個蛋都沒更能遮掩身體殘缺的真相。
要知道一個帝王若然連使妃子有孕的本事都沒有,離他被取代也不遠了。
“原來如此,想不到啊。”秦釗喃喃道,心思微動。
雲瑤郡主卻又寫道:“如今形勢緊張,秦英帝和禮親王府已因顧家之事撕破臉,勢必會聯合義親王發難於禮親王府,憑我對燕廣王夫妻的了解,秦禦必將會安排顧卿晚於其子出京避險。世子爺隻需趁機捉拿了顧卿晚並其子,便可脅迫於秦禦。待政變之時,世子爺以此為籌碼,替皇上立下大功,憑借世子爺和皇上同父的血脈情,注定無子的皇上,必將會選世子爺的兒子過繼為皇太子。世子爺大事可成。”
雲瑤郡主確實說動了秦釗,義親王可並不隻是他一個兒子,秦英帝不可能將皇位讓給禮親王,那就隻能從義親王府的子侄中挑選皇太子,若他立下大功,他的兒子被挑選的可能性會更大。
而他的兒子能夠做皇太子,將來再謀奪那個位置會便利很多,最不濟也能做個名副其實的攝政王!
秦釗卻看向雲瑤郡主,道:“多謝郡主提點了。”
他言罷,並不多留,轉身便腳步衝衝的往外走去,他需要趕緊籌謀一下。
雲瑤郡主瞧著他興衝衝的背影,卻緩緩露出了痛快的笑容來,她等著,等著看顧卿晚會有什麼好下場!
那廂秦釗出了鎮海王府的家廟後,卻招了招手,很快便有兩道黑影跪地聽令,秦釗回頭看了眼黑黢黢的家廟,道:“裏頭的人,全部處理掉!”
既然要謀劃後事,他怎麼可能讓人得知今夜之事兒,萬一有風聲傳到了義親王,或者是皇上的耳中,豈不是平白生出事端來。
秦釗吩咐過後,翻身上馬,很快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中。
與此同時,幾道身影如同鬼魅,掠進了家廟,沉睡中的婆子們,注定再也睜不開雙眼。唯獨那個帶秦釗進家廟的婆子始終有些忐忑難安,有所警覺,然而這也隻是為她爭取到了一聲尖叫而已,甚至那尖叫聲隻短促響起,便戛然而止。
屋中的雲瑤郡主也聽到了那聲倉促的叫聲,接著便是死寂,她瞳孔一縮,感知到了危險,麵色大變。
她倉皇的想要逃,卻摔下了床,她想要爬起來的,然而卻怎麼都無法挪動,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有看到顧卿晚和秦禦的下場,她怎麼能現在就死掉!
然而,一道陰影籠罩了她,雲瑤郡主倉皇的抬頭,刀光閃過。
雲瑤郡主終究死在了她的自以為是中,不久,家廟燃起了熊熊烈火。
禮親王府,秦禦二更天才從禮親王的書房中秘議出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不管多晚都回連心院去,反倒是往淩寒院而去。
秦禦進了淩寒院,竟然也不是去翰墨院,帶著宋寧便往淩寒院的正院走。
守門的婆子聽見動靜,見是秦禦過來,驚愕了下後,忙要往裏傳話,卻被秦禦阻止了。
秦禦示意不準聲張,帶著宋寧神神秘秘的往正房去,廂房的迎夏聽到動靜,忙籠了件衣裳,快步迎接了出來。
她自從被秦禦親自發回淩寒院後,便一直忐忑不安,她覺得她可能是不小心已經暴露了。
然而回到淩寒院這麼長時間了,卻又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在淩寒院的日子又和從前一個樣兒。
迎夏並不知道當夜她去文晴房中換藥,都已被暗處的人瞧見稟報了秦禦,她便想,興許是她想的太多了,也可能是顧卿晚容不下她,跟秦禦吹了枕邊風,秦禦這才將她打發了過來。
畢竟顧卿晚的其她幾個大丫鬟,不是從徐國公府陪嫁來的,便是顧卿晚從前在向雪院裏時便伺候著的,隻有她一個,是從前秦禦的大丫鬟。
秦禦對丫鬟又一向不上心,顧卿晚隻要稍提一句,秦禦打發她來前院,這太可能了。
更何況,世上名醫千萬,顧卿晚手中有祛疤的良藥,未必便是獨一份的,周清秋的臉好了,就算是顧卿晚想的明白是連心院出了內奸,偷了藥,那麼多的丫鬟也未必就能猜到她的身上。
這會子見秦禦突然過來,迎夏既緊張,又期待,壓了壓情緒,她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秦禦卻看都沒看她,便帶著宋寧進了屋。
迎夏還沒跟進去,就見秦禦取了一直掛在淩寒院他寢房中的一把弓,快速走了出來。秦禦大步從迎夏麵前就走了過去,倒是宋寧吩咐道:“快給二爺收拾幾件外出的衣裳和吃食,送到翰墨院去。”
宋寧言罷,大步追了上去,迎夏豎著耳朵,依稀聽到宋寧道:“二爺真不回後宅看看郡王妃和小郡王了?”
秦禦卻道:“十天半個月也就回來了,她這醋吃的莫名其妙,哪能每次都是爺低頭?晾她兩日,不準和她說爺去了哪裏。再來,這深更半夜的,莫擾了她休息。”
宋寧不由一笑,道:“說來說去,屬下看二爺還是心疼郡王妃。”
秦禦又惱了宋寧一句什麼,迎夏沒能聽清。
不過,她還是聽明白了,感情二爺和郡王妃鬧了點不愉快,如今二爺不知為何要出遠門,竟因此,不讓郡王妃幫忙收拾行李,反倒來了淩寒院,吩咐了她。
二爺這個時候卻是去哪裏?
迎夏想著,進屋飛快的收拾了包袱,提著便往翰墨院去。自然是被放了進去,她進了翰墨院就覺王府一定有什麼秘事兒發生,因為裏頭的侍衛們都是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