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泱泱楚陽,一派繁華勝景。正當宣和盛世,官風清廉雅正,黎明蒼生皆是生活少憂,民間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是豐實。官民之間真真似是父子胞兄,齊紈魯縞車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皇城更是夜夜笙歌,隻是到了宣和十六年,卻是出了幾件奇事。

這第一件,便是宣和皇帝頒了一道聖旨,一不利於民生,二不利於國運,偏得宣和一意孤行,竟是讓皇城到其他市邑皆是建造起數百個廟宇。因著宣和執政有方,乃至國運昌盛,楚陽臣民無不敬重。且是宣和結束了數年戰亂,使天下一統,百姓更是以宣和為再生父母,因而這大建廟宇之事竟是無人持有異議。一時之間,鼎彝光怪,不盛其泥人竹馬之行情,珠玉書畫,不勝其湖景佛圖之紙貴。如逃如逐,如奔如追,撩撲不開,牽挽不住,高香不滅,燭火不息。

這第二件,確是楚陽許多男子紛紛剃度出家,拋棄妻子成了和尚。女子更是棄了羅琦裙釵,青燈古佛,寂寂一生。原來那宣和在皇宮之外的雷嚴寺中褪下皇袍,斬斷情絲,搖身一變,成了一介僧侶,隻是這宣和一生無有娶妻,更無有兒女,因而傳位給了異姓王爺。國人為之相緬,竟是效仿宣和,成了方外之人。

這第三件卻是與皇室無有什麼幹係,江湖之上,有一離憂穀,在天下一統之前分有東朔西蒙,南楚北疆四國。這離憂穀屬於東朔,常年溫濕,處於東朔國的最南端,與南楚接壤。雖說是在東朔國內,卻是獨立於世,與各國全無半點瓜葛。四周斷崖,遠而視之,驚險無比。穀內常春,繁花似錦,草長鶯飛,妙不可言。

然穀內機關萬分凶險,其中珍寶更是數不勝數,所喜者甚眾,實至者稀。穀外圍著蛇池,裏頭盡是些數不勝數的毒蛇,許多人還未未尋到離憂穀之門便已經喪身於蛇口,死狀淒涼,久而久之,竟是無人敢尋。以致成了傳言中的荒涼之地,而那穀中繁盛之所依舊矗立,穀中人若是出外若非飛天便是尋上一葉小舟,裝扮成漁人模樣。

本也是無心於此,卻未曾想到,那離憂穀重門大開,蛇池不再,數百十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結伴前往。皆雲離憂穀乃是人間仙境,其間定是有幾位修行之人,得道升天,方有此故!

雷嚴寺中,晨鍾暮鼓,香飄寥寥,隻見得幾個穿著錦衣的男人,朝著中間那僧人深深作揖,那僧人看上去不過不惑之年,隻是雙眼空明,器宇軒昂,依稀之中可見清貴之氣。那帶頭的錦衣男人正是那位初登九五之位的異姓皇帝——因珞,隻聽得那人輕聲說道:“宮主……”

“慢著,如今我已是方外之人,法名圓輕!”僧人作了一揖。

因珞點了點頭,看上去滿臉子滄桑,一頭銀光好生耀眼,“她終究還是走了,離開了離憂穀,想來是四方雲遊去了!”

圓輕微微愣神,一顆心好似直直地將要跳出口子來,不禁鼻尖酸澀,不多時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隻見著因珞歎了一口子濁氣,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麵子上寫著幾個秀逸的行書小字:毓兄親啟。圓輕兩眼紅紅,接了過來,再不多說徑自進了禪房,因珞看著圓輕離去的方向良久,好似見著十幾年前意氣風發的往事,冷聲道:“回宮!”

甫一進了禪房,圓輕直直地淌下兩行清淚,喃喃:“我兮兒……”繼而便是一陣揪心的疼痛,呆呆愣愣地看了那一封信直至驕陽西斜,兩指一撚,湊近燭火盡數燒了去。複又想到了什麼,忙忙搶將出來,隻留下一角,上頭依稀可以見著四個小字:最憶當年!

圓輕仰天長嘯,經久不絕。當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