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牆”離他的發頂僅僅一公分。
狂風將他身後的草叢壓得扁平,而他,依舊是像一個雪鬆一般定在那裏。待那爆炸物穩穩地停滯在半空中,風刹住了它的腳步,緩緩地順著男人的保護結界滑落下來,他在空中亂舞的衣角也終於靜了下來。
“……”
晗木尷尬地紅了下臉,她將自己微微發光的尾戒藏到身後,努力不讓刺陌看到。幹澀地低聲說道:“呃……謝謝你……”
……
身周的爆炸次數逐漸增加,宛如驚天響雷,她不得不捂住耳朵。
從轟鳴的塵埃之中,她隱約地看到那個洛奇家族男孩兒幹瘦的影子,他像是被抽離了靈魂一般,垂著頭形態宛如一頭猛獸。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艱難的從那塵土的陰影之中走出來。煙塵繚繞在他的身周,他麵目疲倦,卻瞪著從來沒有過的東西,或是說,曾經有過卻一直被隱藏的很好,難得被完全釋放出來的愉悅感的神態。
如果說曾經的他是太陽,那麼他就像是太陽的背麵,那永無止境的漆黑無比的宇宙深處的太陽的陰影。
“你是誰?”晗木被他的手指攥地難受,努力要掙脫他的束縛。
他的頸椎仿佛打上了發條,一點點地抬了起來,那條細長的眼眸細細打量著,饒有興致地盯著她:“……”他提起唇角,那勾魂攝魄般的罪惡的神情。
他指尖稍稍用力向上勾了一勾,晗木感到毒符在她體內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她痛苦的幾近縮成一團,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胸骨被烘烤“哢擦”作響的聲音。“……”
“你們就像是一群螻蟻,不厭其煩的成群的……”
他咬牙切齒地吐出字字句句,眼神裏流動的宛如從地獄裏的毒水。
她呼吸困難,四肢漸漸地發起麻來,沉重的閉上雙眸……
我的存在,到底是為了什麼。自從離開了艾爾城,她就在不斷地質疑著自己存在的意義。難道就是為了不間斷地接受來自克洛諾斯帝都官方思想的洗禮嗎?學堂裏完全是為了政局而設立的,坐在裏麵的學生黑壓壓的一片。
作為卡文羅蒙家族的五親王,我不會法術;作為自以為是的佑明心裏的那個人,我卻不是他的妻子;作為華依理事長的妹妹,我卻是一個失格的求學者。總之,我的這一生,實在是可悲的無以複加。
從來沒有一件事自己做得算是合格……
世界上的人那麼多,總有一個人會比我更適合尾戒吧……
或許……
她眼前一片黑暗,像是被舊神蒙住了眼睛。
離開了艾爾城,幾度遭遇險境。每次都是稀裏糊塗不知為何地竟然也都苟活了下來。那些本該殺了我的,最終都沒將我殺死。而殺死自己這件事,總要有一個結局。
碧玉錦囊,它從高空旋轉,墜落。仿佛是從懸崖上跌落的將要學會飛翔的鷹。錦囊靜謐地躺在草叢中,冰晶黯然無光地從中摔了出來。它的上麵滴落了幾滴清冷的露水,好像哭泣過了一般。
她鬆開了的碧玉錦囊仿佛是甩開了唯一伸向她的救命的手。她義無反顧地墜入無底的深淵,無比的輕鬆與自由,無比的寒冷與寂寞將她吞噬。
……
一切都到此為止了吧……
就讓我離開這裏,我早就該在心死的那一刻,這麼做的……
佑明……恐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恨他了吧……
她以為自己是畏懼死亡的,然而,她連淚都沒有留在塵世間。一時間,她心心念念的那些種種的過去,就像舊電影一般循環播放。
從未見過如此完美的男人的麵容,她小心翼翼地撥開浮在他麵頰上的積雪。
他仿佛是從天而降的舊神,他的睫毛微微地抖動,眉心微蹙,黛紫的眼眸從渙然無神變得宛如利劍一般鋒利,那雙直奪人心的雙眸緊緊地摳住她的心髒,她凝矚不轉地癡癡地注視著他。
他毫無預兆地猛地抱緊她,好像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暈,而自己的心髒被海浪拍打著。
場景如此的真實,她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正當她要伸手要抱住他冰冷的身軀,但血紅卻染濕了她的全身。他身上的血止不住的流淌,周邊的雪地愈發的血紅起來,恰如一片桃花盛開,就連同飄落的殘血也是一片桃花海……
“我隻是表示下感謝……”他用盡殘存的力氣推開她,她看到他已是滿身傷痕,血色掛在他蒼白的臉上,恰如少女臉上的胭脂,他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一如與她劃清界限。他染滿桃花般豔麗的血衫的背影,漸行漸遠地,在天地間的雪地上留下一粒紅點。
……
永別了……
“謝謝你……謝謝曾經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