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院的第三天下午,我趕完通告回家,剛到小區門口,遠遠的就看到李勳靠在車邊。
他不抽煙,瘦削的身體包裹在白色襯衣裏,風吹過,白襯衣被吹得時而鼓起,時而貼緊。板寸頭上,目光有神,隻是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他的臉比往日看起來還要瘦了些,光是看側臉,就有種讓人心疼的感覺。
我停頓了幾秒,立馬轉身想躲起來。
身後的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秒,我的肩膀被人從後麵捏住,力道不重。
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
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李勳,你怎麼來了?你出院了?”
他沉著臉,皺著眉頭,“歲歲,你見著我為什麼要跑?”
尷尬,我的心思被他看穿了。
我幹笑著,撓了撓頭,解釋說:“沒啊,我剛想起家裏沒水果了,打算折回去賣點水果。”
或許是我的借口太拙劣,李勳聽了以後臉色更沉,隻是無奈卻沒有半分怨氣。
突然,他軟著聲音抱怨著:“歲歲,我住院你都沒去看我!出院你沒去接我。”
募地,我心頭一擰,難受的緊。
之前被他父母打了,說愧疚不存在了,其實是假的,尤其是看到李勳在我麵前卑微的樣子,心裏的怨氣都化了。
我磕磕巴巴的解釋:“我這段時間去普吉島出通告了,才回國。”
李勳有點激動,“你明明好幾天前就回國了。”
我抬眸,有點震驚。
他耷拉著腦袋,略帶沮喪的解釋,“其實每晚我都看到你家的燈亮著,我知道你在家。我怕你還生我的氣,不想見我。”
我喉頭一哽,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
“你還疼嗎?”他問。
我問:“嗯?”
一時間沒緩過神來。
他垂眸,無奈的苦笑,“我爸媽對你下手很重吧,歲歲對不起啊!”
我怔了一下,原來他都知道啊。
我嗯了一聲,心沒那麼硬氣,接受了李勳的道歉。
蘇芩之動手打我,在我心裏確實留下了陰影,不是說忘就忘了的。
“這不怪你,誰都愛子心切。你現在身體還在恢複期,就不要出來瞎跑,你趕緊回去吧,不然你爸媽又得著急了!”
我的語氣倉促,催著他趕你走,生怕從哪個角落裏又蹦出兩個人,對手一頓拳打腳踢。
李勳不肯走,突然往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臂,把我箍在懷中,牢牢地的。
我奮力推搡著他。
心裏有點不悅。
“讓我抱抱,這麼多天沒見了,我好想你!”
他的話直白赤裸,勾起了我心裏的抵觸感。
我愣了一下,推開了他轉身往回走,腳步匆匆忙忙,最後幹脆一路小跑。
他跟著我追了過來,我站在離他幾米的地方振聲說道:“李勳,你要是不想你爸媽再糾纏我,你就聽我的話,趕緊回去。”
李欣的腳步頓住,猶豫了。我趁機跑回家。
開門關門,手都在顫抖。
不由得嘲笑自己太沒用了,光是跟李勳講個話的功夫,後背就全都汗濕了,貼在身上被風一吹,發涼。
曾幾何時,我跟李勳講個話,需要這般遮遮掩掩。
我剛脫下鞋子,還沒來得及取下包,就聽見暗處傳來一道男聲,“終於知道回來了!”
我驚了一下,辨認出那是沈南風的聲音後,心裏忍不住的湧上一陣欣喜。
隨即一愣,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循聲望了過去,沈南風直挺挺的站在床邊,眸光在黑暗中,都閃著銳利的光。修長的身形,光是站著就給人一種壓迫感。
我的心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剛剛他一直站在窗邊嗎?
那剛剛程越抱我,他是不是也看見了?
心裏緊張了一下,我下意識的攢進了拳頭,捏住手心裏冒出的毛絨絨的汗意。
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你怎麼進來的?”
黑暗中,他朝我走了過來,鞋子摩擦地板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廝磨著我的心口。
我退了一步,扒開燈,屋內一片光亮。
他挑眉,指尖挑著一串鑰匙,洋洋得意的說:“我找個人開鎖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駭然。
他走到沙發上坐下,把鑰匙丟在茶幾上,往後一靠,從口袋裏掏出打號機和煙,偏多頭點燃煙,深吸了一口,緩緩的送了出來,煙霧有些渾濁,顯得他的表情不那麼真實。
幾天了,自從普吉島以後,一個星期多沒見了吧。
心理那些複雜的情緒在翻湧,找不到地方安放,感覺要衝了出來。
“愣著做什麼,過來!”
他身體前傾,兩指捏著煙,擱在煙灰缸上,抖了抖,小半截灰白的煙灰掉在了煙灰缸裏。
我盯著他之間忽明忽暗的火星,沒動。
他皺起了眉頭抽了一口,傾身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裏,站起來朝我走了過來。
我回神,三兩步走到他身邊,心裏緊張又心虛。
他朝我勾了勾手,我朝他靠近了一點,他嘴裏的包裹的眼瞬間撲到我臉上,猝不及防的嗆了我一口。
我猛地後退,被他勾著腰攏了回來。
“李勳抱你了?”
我點了點頭,他著不是明知故問麼!
我怕又生李勳的氣,連忙解釋,“隻是單純朋友的擁抱!”
他沒理會我的話,冷笑著吐了一句:“看來對他的教育不夠深刻啊!”
我掙紮了兩下,仰頭瞪著他,跟他再三強調我跟李勳就隻是普通朋友,不是他想的那樣。
我頂嘴:“人家抱我跟你有什麼關係啊!我又沒貼你的標簽。”
“我說不讓抱就不讓抱!”他語氣淩厲。
半晌,他才鬆開我,“以後他要再抱你,我就卸了他的手。”
我嚇得心悶悶的。
我知道沈南風說得出做得到。
沈南風見我冷著臉,掐了我一把,沉聲:“離李勳遠點!他沒你想的那麼好!”
他怎麼知道我想的李勳有多好?
我沒好氣的嘟噥了一句,“是不是我身邊的人都不好,那我是不是也該離你遠一點!”
在普吉說回國就回國,不打一聲招呼,也不給留個消息。整整一個星期,就像是去了外太空,沒有微信沒有電話,故意欲擒故縱呢等我找上門麼?
害我每天記掛著,手機開開關關不知道多少次,都沒等來他的一個消息。他倒好,回來了跟個沒事人一樣,說來我家就配了我家鑰匙,說不讓我抱誰就威脅我,總是自以為是。
他見我賭氣,伸手把我拽到了他懷中,盯著我。
我跌坐在他的大腿上,呼吸湊著呼吸,糾纏交疊。
“你可以試試!還給你縱出脾氣來了。”他的眼中盛著一汪薄怒,似威脅。
目光交彙,我不服軟,他沒怒,就這麼僵持著。
半晌,我推了推他,“你的電話在響!”
他蹙著眉頭,不想理會。可,電話一震再震。
他掏出手機,我眼風瞥了一眼,是程越。
他放開我,靠在沙發上結果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大,鬧鬧嚷嚷的,突然程越嚷了一聲,“艸,南哥,我在淮海路被圍了,霍淮林說要請我去喝茶!”
程越的叫嚷聲戛然而止。
沈南風猛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撿起擱在茶幾上的鑰匙,眼底滿是慌亂。
我拽住他的胳膊,問:“危險嗎?”
他們這樣的請喝茶,我以前也見過,說的很好聽,其實就是報仇,手段血腥陰狠至極。
沈南風蹙起眉頭,扒開我的手,丟了一句:“不知道!”
我心驚了一下,下意識的跟上他,“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是你瞎湊熱鬧的地方!”
他怒吼。
我知道我可能會給他添麻煩,可是,我做不到讓他冒險去。
沈南風的電話想個不停,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好幾個人都知道了霍淮林晚上請程越喝茶,他接著電話沒工夫理我,任由我鑽進了他的副駕駛。
這次的車速比上次還快,我好幾次都差點被甩了出去。
車裏的氣壓低到了極點,除了時不時響起的電話鈴聲,就隻能聽見他打方向盤的呼呼聲。我揪著安全帶,不敢說話。
紅燈驟停,他弓著身子在座椅下摸著什麼東西,半晌,從做一下摸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盒子,從裏麵掏出一把銀光閃閃的東西,別在了腰間。
銀光乍現,稍縱即逝,綠燈,再出發,恍若什麼都沒發生。
我演了咽口水,按著心口,企圖把要蹦出來的心髒給壓回去。
突然車速放緩,他扭頭盯著我,眼神淩厲不容置疑,“一會兒你就在車上,不管聽見什麼看見什麼都不要出來。”
我忙問:“不報警嗎?”
我想上次,沈南風也報警了。
他低斥:“你以為管的了麼!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你別瞎摻和!”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
聽得出他的嗓音有點顫,眉宇間都滿是擔憂。不知道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方向盤上,怒罵了一聲“艸!”
緊接著打了個電話,說了些我聽不懂的話。
此時,車子緩緩的進了淮海路,淮海路遍地都是酒吧,而這邊喝醉鬧事的更多。廠子多,人雜在這邊弄出事情來,也就會扯是喝多了。
上次,程越也就是在這裏想弄霍淮林。
車子開進了淮海路的一出廢棄廠房內,他找了個暗處停了車,把鑰匙丟給了我以後,便下了車。
我看了一下四周,黑乎乎特別荒涼雜亂。
心裏不免擔憂起來。
我靠在座位上,額頭上不停冒著汗,阿靜的車廂裏回想著自己“砰砰”亂顫的心跳聲。
約莫幾分鍾過後,沈南風折了回來,敲著車窗。
我降車窗,以為他們結束了。他拉開車門,讓我下了車,把我拽在身後。
跟著我,放機靈點!”
我貼著他,踩著他的腳步,問了一句:“為什麼要帶上我?”
他不耐煩的聲音飄了過來,“真他媽話說!”
說完,抓住我的手,攢在手心裏,掌心的溫熱源源不斷的湧進我的身體。
霎時,我心裏湧起一陣暖流,眼裏被蒙上了一陣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