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捏緊了拳頭：“我知。”
我問姬彧：“如姬…你怎麼處置？”
姬彧閉上了眼睛，長歎一聲：“噩耗傳來，她便自縊宮中了。”
害人終害己，如姬並不可憐，隻是平白犧牲了這麼小的孩子。
姬彧走到增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你受這一番苦也好，自古帝王，都要看破生死離別，方能拿的起放的下。你樣樣都出色，唯獨容易感情用事，如今提早見識這爾虞我詐，對你，對魏國都有益處，孤，也能放心了。”
他這話頗有些嚴重，更有些交代後事的意味，聽得增臉色一變：“父王……”
“增兒！”我出聲打斷他想開口說的話，隨後走上幾步，站到他麵前，“你父王，他累了，你可明白？”
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和姬彧心有靈犀。我知他厭倦了帝王天威的生活，更知他放不下這祖宗基業。若是沒有我在宮中，他這一生，何其寂寥。
我們都在等，等增足夠年長，足夠成熟，足夠坐萬人之上的位置。
如姬的事情或許是個意外，將這個決定提到今日。失子之痛於姬彧而言是個打擊，但也是個新生。
我們就這麼靜靜地地看著增，看到他目光由迷茫到震驚，由猶豫到堅定，最後化作一種從未有過的淡然。
他撩起沾血的衣擺，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頭行了個大禮。
“不孝子增，念父王骨血之恩，感先生教養之情，再拜呈三願。一願父王康健，二願先生常樂，三願不負先祖，護我大魏昌盛！”
增的神情是那麼堅毅，我恍惚間像是看到了十年前的姬彧，一樣的果斷，一樣的倔強。
側過頭與姬彧相視一笑，我們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一樣的意思。
我們的孩子，終究長大了。
……
增兒登基的那天，也是姬彧和我出宮的日子。
當禮樂響徹皇城內外，我們架著車馬從城門揚塵而去。
我回頭看了看紫宸宮的一角，靠在姬彧背上問他：“你可舍得？”
姬彧甩了甩馬鞭，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輕鬆：“除了增兒和你，我沒有舍不得的。”
我伸出手環過他的腰，故意調侃他：“你現在可不是帝王了，如何再給我一世盛寵？”
他勒了一下馬，馬嘶吼一聲，在僻靜的牆根處停下，隨即轉身朝我壓來，將我製在地上，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這倒是個麻煩，總不能叫我失了誠信。”
下巴微微抬起，隨即一個吻襲來，不顧我羞澀掙紮，逼著我唇舌回應。
他卸下了帝王的架子，倒變成一個地痞流氓了。他壞心地擦了擦我嘴角的水跡：“我去占山為王，你呢，就當壓寨夫人。這樣的話，我同樣能給你一世榮寵，如何？”
我肘擊他的胸口，把他從身上趕下去，紅著臉坐起來：“沒正經！”
他很爽朗地笑笑，一手繼續駕馬，一手握著我不放。
“龍陽，你想去哪兒？”
我枕著他的肩：“我哪兒都沒去過，所以哪兒都想去。”
“隻要你說，我就陪你。”
“那，回我的家鄉吧。”
“嗯？龍陽可是想家了。”
“你舍了你的家，我帶你回我的家，”我露出了一個無比安心和幸福的笑容：“…隻屬於我們的家。”
他揮起了馬鞭，很是振奮地“駕”了一聲，馬兒吃痛，四蹄狂奔而去。他笑了，笑聲在風中顯得那麼張狂而清揚，融化在我的耳中，涓涓流入心底。
“龍陽，我們回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