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詩決不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她在亭中站了一小會兒便站不住了,轉身正欲走動走動時忽看到正朝此走來的韓山,不由大喜,飛足奔出小亭迎了上去,到韓山麵前後停下,笑道:“你來了?”
韓山亦一笑,道:“二小姐賜書相召,我蔫敢不來?”
葉如詩聽了心中一陣喜悅,卻故意嗔道:“你這人,總是這麼壞!”說著,和韓山並肩走過進了小亭之中。
亭中有一張石桌,石桌上放著一隻茶壺,兩隻茶杯。茶壺中仍有熱氣冒出,顯是此茶新泡不久。
兩人在此坐下後,葉如詩提壺倒了兩杯茶,一邊將其中一杯送到韓山麵前一邊道:“你來時,有沒有人發現?”
韓山對這句話有些不太明白,道:“有沒有人發現?”
葉如詩對韓山的愚鈍有些生氣,秀目一瞪道:“你來時,葉叔叔他們知不知道?”
韓山更不明白了,道:“二小姐的便箋正是葉總管給我的,他怎會不知道?”
“什麼?”葉如詩驚得連手中茶杯都差點兒掉下來,道:“葉叔叔給你的?”
韓山道:“正是,這有什麼不對嗎?”
葉如詩一臉著急之色,不住叫道:“完了完了,一定是被葉叔叔發現了,他又肯定會告訴我娘,這可如何是好?”
韓山道:“二小姐不必著急,講一講事情的經過,咱們一起來想個對策。”
葉如詩將茶杯放下,穩了穩神道:“今天早上我聽說娘要請你們吃飯,想見一下你,就寫了那張紙條,讓我的一名貼身小婢,名字叫小紅的過去找個機會給你,隻是不要讓別人知道。後來小紅回去對我說紙條已給了你。當時她神色還有些古怪,我也沒在意。現在見到你來了,我自以為小紅真的紙條給了你,哪曾想卻是葉叔叔給你的。葉叔叔又怎麼會拿到這張紙條?他拿到了怎麼會真的給你?平常他都管我管得挺嚴的,難道現在他不再管我了麼?這事不知他告訴了娘沒有?”如此一個人自猜自測,想個不停。
韓山思索著葉如詩的話,聯想到今日席間和葉夫人的一番言語以及葉律為把紙條給自己時的情景,腦中突地靈光一閃,一下子明白過來。他迅速地把一切又從頭到尾想了一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後,向葉如詩道:“我差一點兒永遠也見不著你了!”
葉如詩感到納悶,道:“為什麼?”
韓山微笑道:“別管為什麼,反正就因為隻差這麼一點點兒,咱們以後非但還可以繼續見麵,而且像你娘,葉總管他們大概也不會加以阻攔的。”
葉如詩更覺奇怪,盯著韓山道:“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韓山一笑,意味深長地道,“如果他們阻攔的話,今天我們便見不著了。”
葉如詩似懂非懂,心中仍存了一絲疑惑,望著韓山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韓山見狀換了話題道:“二小姐今日召我前來,可有什麼事嗎?”
葉如詩聽了果然拋開心中所想,故作惱怒道:“你很忙嗎?非要有事才能找你來,沒事的話就不能打攪你嗎?”
韓山點頭道:“是我多嘴了。”
葉如詩聽了亦覺自己總是發脾氣也是不該,想了想問道:“你的兄弟們呢?”
韓山道:“葉總管正陪著他們在你家玩呢。”
葉如詩做了個鬼臉,笑道:“本來也打算叫他們一起過來聊聊,可一想到他們的功夫那麼好,我就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所以才叫了你一人過來。”
韓山聽了心中忽感到一絲不妥,向葉如詩道:“二小姐又何必如此?說來這個江湖確實有功夫高低強弱的存在,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每一個人總有他的優勢,總有他的缺點,總有他擅長的一麵,而更多的東西,卻是他根本就不懂的。所以說,我們其實都一樣,永遠是平等的,你說對嗎?”
葉如詩刮刮臉皮道:“明明是你功夫不如人家,不思進取不說還硬是找理由扯架子往自己臉上貼金,連我都替你感到臉紅,你卻絲毫不羞!”
韓山微微一笑,道:“人們如果都能像我一樣感到知足的話,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這麼多征戰和殺伐了。知足常樂,知足常樂,這是多麼有道理的一句話啊!就拿我來說,因為我知足,不說每一刻,大部分的時間裏,我都真的覺得非常快樂!”
葉如詩撇了撇嘴,笑著道:“你到底有什麼可知足的使你這麼快樂?”
“完全可以把功夫拋過一邊不議。”韓山凝視著葉如詩,臉上含了一絲淡淡的、穩定的笑意,道,“比方說,我有七個生死與共,榮辱同當的兄弟;比方說,我遇上了你。”
葉如詩的臉不由一紅,道:“遇上我有什麼好,可以天天和你打架麼?”
韓山笑容不變,道:“打架也好,聊天也好,或者你生氣了要我來哄一下也好,能和二小姐在一起,我很快樂!”
聞此葉如詩羞意更盛。其實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呢?隻是她決不敢像韓山一樣如此直接地把心中的想法和感受說出來。心如鹿撞之下,葉如詩雙頰緋紅,再也無法安坐,站起轉過身向前行了兩步。想起昨日在虎彪勢力總堂的情形,她背對著韓山,用一種更似撒嬌般口氣輕聲嗔怪道:“昨天誰準你牽人家的手了?”言語雖是在責備,心下卻情不自禁湧上一陣甜蜜來。
韓山沒有回答,亦起身繞開石桌走過去,和葉如詩相距二三尺遠齊排而站,共同望著麵前荷隨風擺、微泛波光的水塘。在這一刻,兩人同時感覺到一種無言的溫馨緊緊包圍著他們。雖相隔著幾尺距離,他們卻覺得此刻比起昨日牽手之時,他們離得更近!
正心神蕩漾間,葉如詩忽想到了什麼,一下轉過身望著韓山道:“對了!昨日你們沒來之前,有人曾幫了我兩下。如果沒有他幫忙的話,我肯定撐不了那麼久的。這個人是誰?會不會是我師父?”
韓山微微一笑,將朱攀登和杜愛國在監視胡彪和潘濟光時發現葉如詩闖入虎彪勢力總堂,朱攀登回去報訊,杜愛國仍留守於那裏以防不測,直到後來他們七人一同趕去在虎彪勢力總堂門外和杜愛國會合的經過講了一遍。
葉如詩睜大秀目,道:“那個暗中助我的人也是你兄弟?”
韓山點了點頭,道:“以後千萬不要那麼衝動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有多危險?”
葉如詩一吐舌頭,笑道:“有你的兄弟在,再大的危險也不怕。”
韓山道:“如果沒有他們呢?”
葉如詩道:“我姑父和我二表哥後來不也和葉叔叔一起來了麼?”
韓山道:“你不覺得他們去得太遲了嗎?”
葉如詩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怎麼這麼絮叼?”
韓山停了一下,緩緩地道:“本來我不是這樣的,可是自從我心中有了你後,不知不覺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葉如詩聽了一呆,忽地悟出了什麼:韓山這不是一步一步在向自己表白心跡麼?她向韓山望去,卻見韓山正直直地看著她,不由芳心大亂,羞澀之中什麼也不顧先轉了身過去。
韓山盯著葉如詩的背影,素來鎮定的他此刻卻不禁有些心跳加速,努力拋開一切所想等著看葉如詩會是何反應,如何作答。
好半晌後,葉如詩方輕輕地道:“那人家以後小心點兒就是了。”
這句話所包含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韓山隻覺一股喜悅之情驀地充滿了整個心田。這種喜悅之情不是那種像火山爆發般猛烈襲來的感覺,而是一種煦風細雨席卷大地般的溫潤,直似要把他的心都完全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