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3)

丁高天點點頭,安置好了眾人睡下之後,自己就在外麵馬車的駕坐上瞪大了眼守著。

半夜裏,丁高天正坐在車座上運氣調息,忽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頭,他竟然事前全無半點察覺,不由嚇了一跳,剛一抬手,卻聽了俞文照輕笑道:“怎麼?”

丁高天怔了怔,苦笑了笑:“小祖宗,你怎的不睡?”

俞文照道:“我們睡了這一會,也都調整過來了,你這幾天也夠累的,就去睡一會。”

丁高天怔了怔:“我運了這一會內功,差不多也休息過來了,倒不用再睡。否則老祖宗他們若要換藥,豈能沒人照顧?”

俞文照想了想,輕輕地笑笑:“那好罷,反正老子也睡不著,你此時倒可以躺一會了,這狗天,霜得把地上打白了,怕也不會有人來找我們麻煩了,有事我叫你就是了。”

丁高天正要說話,卻見月光照得樹影映在馬車前,卻晃晃然有什麼影子在一搖一晃地來回蕩動,又吃了一驚,左手抓起了長劍,右手按在了劍柄上:“有人!”

俞文照卻像是沒聽見他話似的,丁高天也不管他,順了那樹影看去,卻見不要臉坐穩穩地坐在一株全無樹葉的樹上,雙腳來回搖蕩,怔怔地看著天上的明月,想要說話,卻聽得俞文照忽地道:“喂,你也不怕著涼麼?躺在地上幹麼?”

丁高天呆了呆,又順著俞文照的眼光看去,卻是吳沒骨頭四平八穩地張開手腳睡在白霜晶晶的地上,他頭發上反射著月光,顯然也淡淡地被冷霜浸打了好長時間了。

吳沒骨頭看都沒看俞文照一眼:“我在想事情。”

俞文照得意之極的道:“老子自然曉得你在想事情,但你拿定了主意麼?”

吳沒骨頭盯著俞文照看了好一會,終於笑了。

俞文照瞪起了眼:“你笑什麼?”

吳沒骨頭笑笑:“你知道的。”

“你知道老子知道?”俞文照問得有些像是在繞口令。

七十三兔子和寡婦

吳沒骨頭點點頭道:“小的自然知道老大你知道,而且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丁高天聽得頭都大了,實在想不通這兩個人說什麼,但他卻不敢說話,隻得呆呆地看著聽著。

俞文照瞪得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了:“你說老子知道什麼?”

吳沒骨頭忽地向丁高天道:“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丁高天又呆了呆,立時就道:“就是刀山火海,孫兒也去!”

吳沒骨頭點點頭,又發起了怔來。

俞文照居然背起了手,老儒一般踱起步來,好一會才道:“你不用去。”

吳沒骨頭一怔:“我不去?誰去?”

“我去!”肚子痛從柴門裏走了出來,轉動肩頭伸了個懶腰。

不要臉忽地道:“我也去,我們帶上丁高天,三個人足夠了。”

吳沒骨頭罵道:“他媽的你們都不睡覺了麼?”

“睡覺?我去年才睡過了八個時辰的大覺,這時候精神著呢!”不要臉漫不在意地道,“你以為我們睡著麼?酸丁他們也是看到我出來了才沒出來的。”

吳沒骨頭眼裏閃著光,怔了一會,這才點點頭:“你們記好了,就是死鬼,從棺材裏拉出來也要殺他幾刀才解恨!”

丁高天眼珠子直轉,忽地想到了什麼,問道:“老祖宗們,現在就動身麼?東西都準備好了!”

這一下輪到俞文照發呆了,他呆呆地問道:“你準備好了?你準備了什麼?”

丁高天道:“銀子,隻要有銀子,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剛好小祖宗那天交給我了十萬兩銀子的票子,還沒有用完,三十多車的油,連運費下來總共也用了不到三千兩銀子,雖然那富貴錢莊開的銀票在河南還不能用,但是到了山西,那卻是通行無阻的。隻是不要臉老祖宗做的那幾匣箭,反正那關洛武林的那些孫子自相殘殺,你們留下來的那兩匣一枝都沒發,不如就也讓我帶去的好。”

不要臉點點頭:“也好,不過那箭匣用過之後就必須要毀了,不然讓別人撿去照著尺寸做出來,那就不好玩了。”

吳沒骨頭看著丁高天道:“很好,你很好。”

丁高天不好意思地笑笑:“老祖宗們對我們恩重如山,為你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俞文照皺皺眉:“那你們走罷!天亮時我叫苦瓜臉和那許老歪跟你們後麵接應,隻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丁高天拉出三匹馬,背上背了兩匣弩箭,伺候著兩人上了馬,這才翻身跟著上馬,瞬間沒在了夜色月光之中。

俞文照又向眾人道:“你們看什麼看,沒見過老子這麼俊的人麼?還不去睡覺?”

吳沒骨頭就閉上了眼,已經走出來的吸血老線也回身進了草屋。

俞文照跳上草屋的房頂上,躺了下來,瞪著眼睛看了一會月亮,又覺著沒勁,想了一想,把雙手伸到自己眼前,左手扳著右手的指頭數了起來,數完之後,右手又扳起左手的指頭,像是始終不能確信自己兩隻手一共有十個指頭似的。

俞文照在數著自己的指頭,也不知數了幾百遍幾千遍了,卻都始終不停,像是世上再沒有比他數指頭更有趣的事了。

又像是他死都不信自己的兩隻手回起來總共隻有十個指頭一般,總想要反來複去地看是不是以前自己數錯了,數到了四更天時,他也一直沒從手上找到自己的第十一根指頭,卻還不死心一般,翻來倒去地跳著數,順著數,從中間數,每一種數法他都試了成百上千次,兩隻眼還是瞪得大大的。

忽地草屋起響起了人聲,俞文照看了看睡在屋外地上的吳沒骨頭,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細一聽屋中,卻是大才子在吟詩,平日裏大才子總是搖著白紙扇搖著頭晃著腦袋地作些狗屁不通的歪詩,什麼“我們的大王,真是好大王”、“母雞下了蛋,正好來炒飯”之類笑掉人大牙的東西,常常冷不丁地叫人笑得直是罵人,此時他嘴裏吟出的詩卻全無平日的狗屁不通,反倒氣勢極大:“有朝一日劍在手,挑激血浪打赤天”。反來複去地念了幾遍之後,俞文照已是聽出了大才子是在說夢話了,那些詩也殘不成章,“……誰念將軍血滿鞍?——殺機荼毒九萬裏。”

俞文照跟十二惡人相處這六七年,對這些人知得極深,知道十二惡人每一個人都是滿腹辛酸的心事,心頭所積的怨毒已是浸蝕得心死成灰,甚至連自己的死活都全不放在心上,隻是平時嘻笑怒罵,外人就是冤魂不散寸步不離地跟著,對於他們的說話做事,也根本看不出來這些人有什麼積鬱,通常也都隻是在酒醉之後,深夢之中,才有些許本心地透露。大才子本是宋朝的一個將軍,雖也有心國事,但總受人排擠,甚至堂堂一國的戰將,竟然根本就無從跟元人交手一戰,國事便再無可濟了,心灰意冷之下流落江湖的事眾人也都知道,隻是忽必烈把宋朝滅了之後,當年排擠他的那些大臣也沒人有好下場,相對來說他的仇可以說蒙古人已是報了,較之其餘眾人來說,反倒他最是心無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