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無珠和王砍都不是笨蛋,都知道這沈家莊的人也不可能盡數殺了,但總搶在俞文照下令退兵之前殺些人過過癮,吃不飽不要緊,那總得要有些點心填填肚子那才說得過去罷!不是他媽的還有句話說的麼:“牛背上摔跤,馬背上翻騷!”
鬼愁穀眾人全都紅著眼睛,無分老幼,能殺的人就決不放過,殺得最起勁的就是紀春秋,紀春秋手裏的大銅錘比丁七郎的大斧頭都還重上三四斤,雙手握著錘柄亂掃,碰著的筋斷骨折,蕩上的頭開腦裂,就隻是被帶上些許,那也是立死無救,他身周兩丈方圓內全是攻擊的範圍,沈家莊的人再厲害也不過隻能算是江湖上的三四流腳色,而丁七郎手下的那些人數年苦囚都已可算得一流了,根本沒有人架接得住他的大錘,當者無一活口,甚至在他的銅錘之下已打死了六個孩子八個老叟和八個婦人女子!
天上陰雲四合,仿佛太陽都不忍再看這場殺戮,而躲到了雲層之後。
但是太陽卻見證了六年前這群漢子不屈的廝殺,鬼愁穀那慘烈的一役,鬼愁穀將近兩萬人馬被殺得剩了不到兩千,而這些人勢敗也決不曾求過敵人寬饒他們,他們自然就有資格不饒別人的活命!別人欠他們的血債,他們也定要讓人用同樣慘烈的荼毒來血洗自己的仇恨!縱然殺的是無辜的人,但當年武林各派又可曾有人管過他們的無辜麼?世上總無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罷!
人被打倒了並不可怕,也根本不可恥,真正的人倒下去了也會盡力的站起來,就算是一時站不起來,也必定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重新振作!一心隻想別人施舍和可憐的人隻能是草包和笨蛋!
隻有笨蛋才會苦盼別人的可憐和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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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旋風繞著俞文照轉了幾轉,俞文照這才醒過來,見鬼郎中皺著眉頭發呆,輕聲問道:“鬼郎中,怎樣了?”他居然未發覺秦鐵城的身子早已冰涼得透了!
鬼郎中搖搖頭,卻不說話。
俞文照怔了怔,卻聽到了紀春秋狂吼著已是趕殺到了莊門一帶:“住手!”俞文照的喝聲雖在雜亂的廝殺中卻還是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紀春秋聽了,扯著茶樓的幌子借力躍上了茶樓的房頂:“住手!”
沈家莊上眾人早被鬼愁穀眾人殺得心寒了,隻是為了活命苦撐罷了,而鬼愁穀眾人齊地停手之時,沈家莊眾人如蒙大赦,哪敢再動手!
雖然看不見,但所有人的眼光都看著沈家的大宅子裏,知道那裏才是決定生死的地方。
俞文照輕輕地放秦鐵城躺在地上,歎了口氣:“老子在世上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
這話說出來,便是被他打得傷重的沈家三個莊主都忍不住鼻子發酸。
俞文照自顧自地道:“我在雙龍山莊受苦的六七年,他雖沒來救過我,但我記得爹媽在世的時候,他也很是疼惜我的,那天在雙龍山莊我叫你們殺了他,那也隻是氣話罷了。在這裏,我也不過隻是想要氣走他罷了,他竟然受不起一點氣,吳老鬼,你說,我就是把他氣死過去又怎的他了,他竟這樣想不開?何況算來,老子這也不過是頭一次氣他罷了!”
吳沒骨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本來氣得不行,聽了俞文照的話,卻苦笑了:“姓秦的,早知道你他媽是這副德性,老子就揍你一頓算了,你霸王硬上弓逼得我們做了這賠本生意,縱然你是賺得一本萬利,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這不是生意經的生意,我們兩家都他媽的吃了大虧,隻有別人撿便宜!”吳沒骨頭仰天一聲長嘯,飛身奮起一拳擊出,打在數丈外的那小樓閣的一個石柱上,那石柱子質地本來就極堅硬,竟被他一拳還是打得亂屑紛飛,小樓也吃他一拳打得一角斜傾,瓦片落地嘩嘩摔得稀他媽媽的爛,粉他媽媽的碎。這人當真是說到做到,明明滿身的怒氣火氣和殺氣無處出,他竟真沒有再向沈家莊上的人再動一個指頭!
吳沒骨頭卻借那一拳之力一個倒縱翻身,亂瓦從他麵前落下,吳沒骨頭隻是發怔,喃喃地道:“老書生呀老書生,小禿子是草包,小禿子是王八蛋,現在他媽的我這混蛋被豬咬斷了腿,被狗咬斷了手,你老人家的大仇人小禿子隻能眼睜睜地放過他們,我小禿子不是人!我是個……”吳沒骨頭狂笑起來,卻又噴出一大口血,直噴得錢獨腳一頭一臉全是血!
白無邪連忙一把扶住吳沒骨頭,道:“老祖宗,你也不要憋得自己太難受了好不好?”
鬼郎中一臉的訕笑:“師弟,吳大爺還好些,這位小祖宗的內傷才重哪!你看他麵上嘻皮笑臉,其實一肚子全是心事,就是難受的時候也是笑嘻嘻地不露半分痕跡,但這樣的人最容易憋出大病來。秦大先生死了,已是剌激得他夠受了,他剛才還冒死輸出了那麼多的功力……”鬼郎中吃過俞文照的大虧,自然是盼這小混蛋死得越早越好,死得越快越好,但此時十三惡人聚在一堂,也不要說他一個鬼郎中,就是再有十個刁刁,那也決不敢動什麼壞心思,而且自己的師弟也不幫自己,更是不敢亂來——鬼郎中滑頭之極,看風色的事隻怕世上少有人能有他那樣在行的,這樣的人萬萬是不可能做傻事的。
俞文照卻又笑嘻嘻地瞪著鬼郎中:“你老鬼刁少胡說八道,小心老子又把你吊起來,這回老子的飛刀是決不落空的了!”
俞文照問道:“刁刁,你想被老子再吊起來玩麼?”
鬼郎中嚇了一跳,雙手亂搖:“不想,不想,小老兒也根本不敢想,我閉嘴還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