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一股陰冷潮濕混合著香燭紙錢燃燒的氣味就撲麵而來。
屋地的正中一扇門板上停著一具屍體。不同於普通過世的人,門板上的人穿著大紅的棉襖,大紅的褲子和鞋,甚至於還帶著一雙紅色的手套。
我略微愣了一下,隨即我就問吳大叔:“吳大叔,老太太生前是做接生婆的嗎?”
吳大叔歎了口氣:“可不是嗎!老太太做了40年的接生婆,十裏八鄉二十多歲以上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老太太接生的,沒想到老了老了,落得這麼個下場。”
我還想再聽下去,可是吳大叔卻走到了東牆邊的案板邊兒上,拿起了刨子,用力的刨著木板。
人家不說我也不好再問,我走到房子的西南角,放下手裏的背包。打開背包,拿出我的道袍和道冠,穿戴好了,我又拿起木魚兒走到了靈旁。
吳大叔放下手裏的刨子,從案板的一角拿過一張狗皮墊子遞給我:“地上涼,坐久了會生病的。”
我點點頭微微示意,放好了狗皮墊子,就盤腿坐了上去。
我輕輕敲動手中的木魚,開始誦念《太上九幽拔罪心經》
隨著空靈的木魚聲,我念誦的經文聲在屋子裏回響起來。
我放鬆精神勻淨了呼吸,平和的敲著手中的木魚,誦經的聲音慢慢的和緩,我體味感受著每一個音階旋律的變化,漸漸的我的誦經聲融合進了屋子。
和吳大叔使用刨鋸刨平鋸斷木板,甚至和他有些粗重的呼吸聲都形成了某種奇妙的共鳴與和諧。
我的精神慢慢的發散開去,仿佛可以感受到屋子裏外的每一絲細小的變化。哪怕是屋子西北角那張蛛網上蜘蛛的吐絲聲,也不在話下。
這是一種心境和精神上的修煉,也算是另外一種對世界觀察的手段。
我希望通過自身精神上的力量,再結合誦經的力量,可以安慰撫平就在我不遠處停著的那具屍體,化解她身上的怨氣。
無論是哪種事實,不管接觸到這些人是什麼樣的態度!我都很清楚眼前的這個老太太這很憋屈,心中有怨念纏繞也是正常的。
我無意追問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心中有多少怒火,那個讓她陷入如此糟糕局麵的人又幹了多少壞事。
我隻是個年紀不大的小道士,沒有力量,也沒有能力,來路見不平一聲吼!就算是要吼也晚了!如果是在她生前,我還可以盡一盡綿薄之力,人既然走了,就算殺了她恨的那人又如何?
還不如撫平她的怨氣,可以早入輪回,說不準來生會托生一個幸福之家也未可知?
忽然間,我覺得有些冷,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絲絲綿綿密不透風的包裹了過來。
我說不清楚這力量來源於何處,隻是覺得有些窒息,這種窒息並不是呼吸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一種強烈的壓迫。
在這種壓迫感裏,我依舊可以聽得到感受得到屋子裏的變化。
我手中的木魚依舊在敲響,誦經的聲音依舊在回蕩,我還可以聽得到自己平和的呼吸,同樣也能聽到吳大叔喘著粗氣鑿著木頭。
壓迫進一步加劇,我的身體微微的顫動著。
我努力的思索,是什麼會造成這種奇特的感覺呢!
忽然間,我想到了,這就是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覺。
我微微睜開雙眼,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和剛才看到的一樣。
隻是天色暗了下來,吳師傅在案子前掌起了燈。
燈火搖曳著,讓屋子裏的一切都朦朧起來,顯得素淨而又神秘。
一股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風,輕輕的吹過,不斷的撫弄著老太太臉上的遮臉紙。
突然,我看到了一雙血紅的眸子,正在死死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