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在搖頭,他越發慌了,胸口裏堵了一團,悶得他腿腳發軟,聲音也發顫。
終於在他臨近崩潰的時候,有個人告訴他,“將軍去對岸救人了。”
安歌順著他指的方向朝那片汪洋看去,心裏越發揪緊了,這樣寬的一條河,水流這樣急,萬一……
他不敢再想,像石頭一樣呆站在那裏望向對岸,手指緊緊掐著手背,有官兵認出他,請他去帳篷裏避雨,他也不去,他今天必須要看到趙子瑜好好的才行。
別人勸不動他,隻能讓他就這樣站著,沒有雨傘,也沒有蓑衣,因為官兵們都沒有這種東西。
好不容易,河上出現了一個黑點,安歌忙上前去看,越來越近了。
是趙子瑜!沒錯!
安歌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趙子瑜很快就上岸了,背上還駝著一個昏迷的老漢,他一上岸,安歌就撲了過去。
“安歌?”趙子瑜語氣有些驚訝,抬起懷裏人的頭,替他擦了擦臉上的泥水,“你怎麼來了?”
在聽到他聲音的一刹那,安歌終於繃不住,眼淚不自覺地全湧了出來。
“想……想你……”他哽咽著。
趙子瑜笑著,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疲憊,他替安歌順了順貼在臉上的頭發道:“傻子,搞得這樣髒,我快要認不出你了。”
安歌歪著頭,蹭著他寬大卻有些冰涼的手掌,緊緊摟著他的腰,欠著腳,吻上他潮濕冰冷的嘴唇。
趙子瑜揉了揉他的頭:“乖,去帳篷裏等我一會兒,還有最後一個小姑娘。”
懷裏突然空了,安歌光慌忙又撲上去,“怎麼?你還要去?”
“嗯。”趙子瑜溫柔應著。
“可是……”安歌抬起淚眼望著他,“別去好不好……我……我害怕……”
水流太急了,有沒有燈火和救生衣,僅靠一條繩索,而且趙子瑜看起來已經很累了,手指被水泡得都開始發白。
趙子瑜吻著他道:“傻子,你怕什麼?”
“我怕……我怕……”安歌聲音漸小,說不出口,我怕你回不來……
“可是那個小姑娘被困在對岸,雨這樣下下去,對岸的高地很快就會被淹沒,她也很害怕。”像是猜到了安歌心裏所想,趙子瑜刮了他一下鼻子,“別擔心,你還不相信為夫的體力?嗯?”
安歌一下子被逗笑了,抬起髒手揉了揉眼,“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玩你一直想玩的那種,把我的雙手綁住,像禮物一樣打個蝴蝶結。”
“一言為定。”趙子瑜低頭深吻了他,又轉身跳入河中。
望著河裏越來越遠的身影和空空如也的手,安歌又開始心慌起來,因為旁邊的人不停再說。
“將軍一整天都未歇著了。”
“中午也滴水未進。”
“這怎麼能受得了……”
“怎麼也沒人去攔一下啊。”
“攔了,將軍說什麼也不願歇息,說是還有最後一個。”
“……”
安歌腦袋都快吵炸了,站在岸上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天越來越黑了,雨勢卻一點也不見小,反而有增大的趨勢。
趙子瑜,快回來。
安歌不停地念叨,河水湍急了起來,一個浪接著一個浪,掛在岸邊那根救命的繩索被打得搖搖晃晃。對岸終於出現了趙子瑜的身影,懷裏還抱著個驚嚇過度的小姑娘。
安歌雙手合十,祈禱著最後一個可以順利,他本不信這個的,卻在這個關頭忍不住想要這樣做,裝作一個虔誠的信徒,希望上帝可以幫幫他。
趙子瑜的體力已經透支,咬著牙攀著繩索一點一點地往這邊挪,加急的河水讓他行動起來有些吃力,一不小心就會被衝走。
所幸,他堅持住了,挪到了岸邊。
官兵們手忙腳亂地去接他懷裏的小姑娘,趙子瑜鬆了口氣,手一軟,鬆掉了那根救命的繩索,洪水如猛獸一般襲來,狠狠撞上了早已疲憊不堪的他。
安歌驚嚇地瞪大了眼睛,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不管腳上的疼痛猛的撲過去想要抓住趙子瑜的手,卻隻是扯住了一個衣角。
趙子瑜嗆了幾口水,安歌驚慌地大喊:“快啊!快來抓住他!”聲音顫抖得可怕。
趙子瑜一臉倦容笑著道:“夫人莫擔心,為夫這就遊上去……”
“傻子!”安歌吼了一聲,眼淚決堤,“快回來!”
他死死地抓住那衣角,指甲快要透過衣料嵌進肉裏,他也渾然不覺。
趙子瑜眼神有些黯淡,他大聲道:“對不起!那日我不該同那小公子在一起……”
“別說了!”安歌連忙打斷他,為什麼現在要說這個,我們上來再說不好嗎?
“安歌,對不起……”
又一個浪頭打來,將趙子瑜後麵的話淹沒在了水中,河水撲的安歌滿臉都是,卻依舊死死抓住那一角布,他甩了甩臉上的水,岸上一陣驚呼,他才看到河裏哪還有人,手裏抓住的,也不過是一塊破了的衣角。
猶如一道驚雷炸在耳邊,安歌呆了一秒,隨即瘋了一般地大吼:“趙子瑜!趙子瑜!你快回來!!!”
一旁的人趕緊攔住他,有些人已經跳下河去撈了。
安歌跪在岸邊哭喊著:“趙子瑜!求求你!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趙子瑜終究是沒回來。
安歌成日裏坐在窗前發呆,外麵已經不下雨了,他出去還是會打著把油紙傘,說外麵雨很大。他會把自己的雙手綁上,讓子雲幫他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一綁就是一天,茶飯也不進。
他說。
他答應了趙子瑜,隻要他回來就這樣做,現在他先這樣做,隻不定等一會兒趙子瑜就會從門口跳進來朝他臉鬼臉,然後再低笑著溫柔道: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