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柳樹新芽,淫雨霏霏。
建康城,秦淮河畔。
牛車停下,一旁跟著的下人掀開簾子伸手將裏麵的人扶出。一把山水油紙傘撐開,一邊為下車的王國寶遮雨一邊道:“三郎君到了,王侍中和謝尚書在裏麵等。”
木屐響了兩聲,突然又停下,王國寶看向撐傘的人,“父親有沒有說什麼事?都誰到了?”
“謝家的二位郎君謝玄謝琰,桓家的少郎君桓玄,庾家的郎君庾楷,都已到了。”
木屐繼續作響,王國寶邁著方士步走入烏衣巷謝府。他雖麵上不當回事,心中卻在思索到底有什麼要事需要幾家齊聚?早知道自己也騎馬來了。
“是國寶來了嗎?快些。”剛進一處院落,王坦之的聲音便傳出。王國寶趕緊加快步伐,青石板上“咯咯”地木屐聲甚是響亮。
坐於室內的幾位少郎君嘴上不說,嘴角卻都掛上一兩絲譏諷之意,倒是坐於主席的謝安慢慢道:“不急,當心路滑。”
王坦之心中暗罵自己的兒子沒出息,幾大家族本就是相輔相成相互製衡,看看其他三家的少子,知道有事騎快馬就趕來,再看看自己的,心中也隻能歎氣。
王國寶終於脫下木屐步入,行禮後坐於諸位郎君身旁。
謝安看了眼王坦之,王坦之點點頭放下手中杯,看向下麵的幾位少郎。“找你們來是有兩件事,需你們親為。大司馬北伐大軍已開拔,你們有誰願當掾屬追隨?”
目光掃視,除王國寶鼻息輕輕哼了一聲,其他人不做表示。
謝安接著道:“還有一件事,大司馬昨日傳過信來,慕容燕國的傳國玉璽被人掉包了!”謝安言吐做事一向沉穩溫柔,名仕風範,但他這句輕聲慢語剛剛停下,下麵的五位郎君身形齊齊一震。
無視他們如炬的目光望向自己,謝安繼續溫柔地道:“你們誰去探聽探聽?”
這回連王國寶都不敢哼了,誰不知道自晉室“八王之亂”後傳國玉璽就丟了,跟著皇權旁落,後被劉聰盜走立了趙國,之後石勒得了玉璽滅了劉趙自己建了石趙,再往後北方陷入混亂,不過誰得傳國玉璽誰便風光一時。最後這傳國玉璽被慕容儁得到,滅了冉魏,立了現在江北的大燕國。
北伐之際,這個“受命於天 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卻被慕容氏丟了,是什麼兆頭呢?
別人還未說話,桓玄先道:“桓玄願去燕國一探究竟。”
謝安笑道:“此去不能多帶人馬,隻靈寶一人,可使得?”
坐於桓玄一旁的庾楷施禮道:“王侍中,謝尚書,庾楷願與桓玄同去燕國。”
謝安與王坦之對視點頭,王坦之接過話來。“那你們三人誰願追隨桓大司馬北伐?”他說著向自己的兒子望去,眼中流露出期翼之色。隻可惜王國寶就像無事人一般根本不理睬自家父親,端坐在那裏眼觀鼻、口觀心一付謙謙君子的派頭。
謝琰嘲諷的眼角一瞥王國寶剛要說話,一旁的謝玄已抱拳道:“謝玄不才,願追隨桓大司馬。”
王國寶心中立刻鬆了口氣,這兩個老頭也不知賣的什麼藥,桓溫擺明不想讓他的兒子桓玄去北伐,就是想讓他去找傳國玉璽,還問什麼問!誰不知道王謝二族在桓溫眼裏就是殺之而後快的眼中釘?在都城他還顧忌一些,若到了戰場上肯定是屍骨無存,傻子才會去受那罪,幸虧謝玄應了才沒有自己的事了,這樣想著他人坐得也越發端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