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啊,可不可以不讓我死?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不可以不讓我們再擦肩而過?我會珍惜的,我真的會珍惜的。
但在一片黑暗裏,我什麼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就好像坐著一葉小舟在大海中浮沉。漸漸我失去了知覺,連記憶也開始變得模糊,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我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黑暗裏過了多久,直到忽然響起的鈴聲,這聲音像是直接傳到腦中一樣,在我整個身體裏回蕩,慢慢變得刺耳。
“詛咒你,惡有惡報,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你欠他的,永遠都還不清!”
是誰?
這女聲字字清晰,像利劍一樣穿透了我的靈魂。不知為何,這句話竟然讓我掉進了一種莫名的悲傷情緒裏,痛徹心扉,像是我看到元子臣畫室裏的畫時的感覺,又像我看到孔紹維為我留下的那行淚。但現在的心痛感更深刻,像是烙印一樣和我的肉體和靈魂融為一體。
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忽然我不願再繼續沉淪,我在黑暗中努力找回自己的五感,最後嚐試睜開雙眼。才開了一條縫,就有一道及其刺眼的白光晃得我眼疼,立刻又合上了眼。
“你醒了啊。”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陌生,不是孔紹維,也不是元子臣,冷冰冰的。
“從今天開始你便不再是我的人,不再認識我,但你記住刻在你身上的使命。你不必起身,晚些時候會有人來照看你。”
男人說完我便聞到了一股異香,接著又昏昏沉沉睡著了,做了好多關於城牆女鬼的噩夢,每個情節裏我都在跑,但永遠無法逃走。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睡著,已經沒有那麼刺眼的光,隻有屋裏一盞昏暗的油燈。我不曉得這是哪裏,屋子裏有一股黴味,混雜著些許幹草味,這裏不是孔紹維的府邸,更不可能是元子臣的家。那這是哪裏?那個和我說話的男人又是誰?
我根本沒有力氣起身,喉嚨裏的焦灼感讓我發不出聲音。轉了轉頭,看到窗外有隱隱月光透進來,就著月光和屋內的油燈,我打量了下這個茅草屋。很簡陋,幾乎沒有家具,連我躺著的床也不過是架在草堆上的木板,土牆和門窗的造型倒是有些像在賁庭住過的客棧。
是因為渴,也是昏睡時間過長,我思路有些不太清楚,依然不確定自己是在做夢還是現實。
我這是在哪裏?孔紹維呢?還有我的箭傷?
想起自己是傷員,我微微動了動身子,身後一陣疼痛,可疼痛的不是受傷的位置,而是腰部,像是灼傷一般的炙熱疼痛感。
忽然木門被推開,我扭頭,看到一個中年女人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神情並不友善。
“你醒了嗎?”她走過來放下水盆,扭頭看了看我背後,“這皮外傷注意清理很快便能好了,之後我會帶你去柳爺那兒。”
柳爺?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想問她又奈何發不出聲。
“哦對了,主子說過你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放心,你死不了。”她依然自顧自說著,又絞幹了布幫我清理傷口,頓時一陣熱辣辣的刺痛。
可能是她終於意識到我口幹舌燥需要喝水,這才不疾不徐倒了杯茶給我。這水裏都有股子黴味,但我真的口渴,也顧不上那麼多,在她的幫助下喝掉那杯茶。
“你是誰?這是哪裏?”我終於能開口說話,隻是這聲音嘶啞,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