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常,以赫連淵的精明,不會發覺不出蘇玥娘的不對勁。
她眷戀貪婪的磨蹭著麵皮下的溫暖,口中充斥著淡淡的血腥味,壓抑了喉間的瘙癢。
“赫連淵,我沒愛過你、真的。所以我不恨你!可我不能原諒你。”她是鐵了心不讓他好過。她說過,她從來都不是良善之人,她夠狠,所以能在別人傷口上插上一刀的時候,她不會放過。
痛到極點,才不容易忘罷!
蘇府出事的檔口,她未能深想。加上赫連芊芊的事,她更是怒火攻心。可到底在心情沉澱下來,還是發現了些許蛛絲馬跡。商界的無情,官府的打壓。一樁樁一件件走馬燈似的輪回在她眼前上演。她不是蠢笨的人,又怎會不知?這就是她這些年不能回蘇家麵對二老的原因。
“畫舫初遇,你我各懷心事。一開始就充滿算計,我們的結局,又怎會是好的?我很慶幸,你不愛我,我不愛你。”
她停了下來,揪緊了手底的衣裳,大吸了幾口氣,而後才斷斷續續的說“小團子,別讓他走那麼苦的路,算我求你。”
赫連淵一直都沒回答。
蘇玥娘很冷,她真的累了,慢慢合上酸澀的眼睛。她還是不甘,最終流著淚問出口,他想問,卻不敢問的話“連淵,你可曾愛過我。”不是赫連淵,是連淵。她的聲音低迷,連她自己幾乎都聽不清。
雨下的愈發劇烈,枝頭半枯萎的花被打落,落在泥裏,最終被雨水、泥土混蓋,已然看不清原先的嬌豔。
屋內很安靜,安靜到隻剩安靜。赫連淵小心的抬手,落在膝蓋上的小腦袋上,順著發絲“玥娘……”他試探性的開口“我們,好好過行不行?”似乎是怕她不答應,他把倆人唯一的兒子搬了出來“小團子沒說,但我知道,他一直希望我們好好的!”
他等了很久很久,沒有人回答。
赫連淵的手從腦袋滑到了蘇玥娘毫無血色的臉蛋,觸骨生涼。
他顫抖的放在鼻下試探,無聲無息。
赫連淵隻手掰過蘇玥娘的臉,那巴掌大的臉兒,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不過是安靜溫和的像是睡著了,眉眼柔和,沒有往日對他的冷漠。他靜靜的看著她熟悉的睡顏,就像這三年裏數不清的夜晚,他也是這般靜靜看著她。也唯有在悄無人息的時候,他才能好好看上她幾眼。那對他來說,已是奢望。
唯獨嘴角那抹猩紅,觸目驚心。
眼眶一陣溫熱的刺痛,刺得他整個人痙攣了起來。他高高的仰起頭,執意不肯讓眼淚落下。他知道,這隻是她的計謀,一個讓他認輸的計謀。
他還是音線溫柔的說“小團子說,春天想去郊外放風箏,你說,要給他做個什麼花樣的?蒼鷹、蝴蝶、還是龍?春天我們一起去,嗯?”
“草場新進了一批好馬,你養好了身體,我帶你去,好不好?”
他輕輕點了蘇玥娘的腦袋,隻見她偏向了一邊,沒有絲毫動作,像斷線的精致娃娃。
修長的指劃過慘白的臉兒,他怔怔的看了一眼蘇玥娘,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她,滿眼疼惜的掃去她臉上淩亂的碎發。記憶中,她一直是最愛美。把臉埋在她的窩肩,輕輕在她耳邊呢喃“你那麼聰明,怎麼就猜不到呢?偏偏要問我?連淵愛過,赫連淵也愛過,一直都愛。”再也沒人能回答他,溫熱的眼淚一顆兩顆的落在發冷的肌膚上,最後的最後,他還是哭了,像個小孩子丟失了心愛的玩具,嚎啕大哭。
『若我不出手救你,姑娘怎麼辦?』
『那我就鳧水唄!反正江岸又不遠。』
『我啊、已有婚約。』
『不是走了,為何還要回來?』
『我來,是因為我放不下。』
『連淵,別騙我、別負我!』
華燈初上,女子的容顏美的不真實,笑得開懷。
他最終,還是騙了她,負了她,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