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而想起在法醫處，我握住張述的手之後那令人驚駭的一幕，張述全身抖動，仿絲回光返照。我全身戰栗，奶奶卻很平靜地敘述著。
“我確信我當時不是老花眼，也斷定你媽媽每日消瘦，小病小災不斷的原因和你有關，我就托人尋了個得道的菩薩，那女菩薩看了看咱們家的祖墳，說風水不好犯了大忌，已故的人覺得現世人沒有善待他們，在你的後頭嚼了舌根，又說你這孩子生來帶著怪力，是你媽媽命定的孽債，所以此長彼消，你日漸長成，你媽媽便終會慘歿。”
“這是什麼意思，這些話都是信口雌黃，不能信的！”
奶奶眼神淒涼，“我行醫救人這麼多年，隻信醫術救人，所以一開始也是不信的，但沒有辦法，死馬隻能當作活馬醫。我就求那菩薩救救我們，那菩薩說要救你媽媽，隻能滅了你的怪力，但一旦你的怪力滅了，你是否會出事，她也算不到。隻能行權宜之計，將你的怪力封印。我將信將疑地把你帶過去，她用一根銀針紮了一下你的眉心，說隻要捱過三天的高熱，便從此能和常人無異了。你果真發了三天的高燒，我用盡了退燒藥也沒能讓你退熱。你媽一邊哭一邊沒日沒夜地照顧你，幸好沒有燒出好歹，不然奶奶我一輩子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我握了握奶奶的手。
“之後，你就變得正常了，我沒有再見過那些可怕的事情，你媽媽也漸漸恢複，好像一切都朝著好的光景。但是你媽媽經曆了這些事，精神已經不似從前，像受了刺激似的，時而發狂，時而好一些。正常的時候，她很愛你，疼你，不正常的時候，她就像是看見你把死的東西變成活物一樣畏懼你，把你關起來，甚至打你，覺得她自己生下了一個要害死她的怪物。這些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因為菩薩走後，我以為你們都回歸了正軌，你媽說要帶你搬家，總不能一輩子窩在山溝裏，對你也不好，我自然是同意的。直到你媽自個兒把自己逼死了，我從鄉下趕過去，從你爸口中得知，才知道你受了多少的苦。我恨毒了你爸，罵他不僅瞞著我，還不知道護著你，也不把你媽送去療養，你爸卻說他沒有錢，送不起你媽媽去治療，更不敢趕你媽走，他沒錢再討個暖被窩的媳婦兒，這個畜生……”
我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淌著，聲音喑啞，“所以他為了錢，去殺人了，有因就有果。”
無論是真是假，是神靈還是鬼怪作祟，那個女人，我的母親，都是被我逼瘋的，是我的出世帶給了她所有的不幸。
有因就有果，那我的現世報也要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