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曾經的家庭美滿又幸福,父親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卻不幸罹患癌症過世,母親是護士,卻在丈夫死後沒日沒夜地工作,因為過勞猝死在醫院裏。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孽根禍胎,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在別人眼裏很頑皮任性,囂張跋扈,即使轉眼之間自己的家支離破碎,他也可以很樂觀很堅強的活著。可是我知道,他有多麼害怕一個人生活,又有多麼渴望能有一個愛他的人和他共度一生,而不是像他爸媽那樣拋棄了他,讓他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這個世界活著。”
王小汪像個木樁似的杵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才道:“因為妹妹去年車禍的事,爸媽幾乎沒有停止過爭吵,終於他們還是離婚了,我知道他們早就有離婚的打算,隻是由於妹妹還小,他們一直拖到現在,妹妹的車禍成了他們相互解脫的契機,不知道妹妹會怎麼想呢,會不會覺得對不住我,害我也變成了沒爹疼沒媽愛沒人要的孩子。我覺得他們離婚是好事,這樣在天堂的妹妹就不會覺得自己太可憐了,因為他還有一個可憐的哥哥。”
王小汪衝我笑笑,“我先走了。”
我點點頭,看著他低著頭帶上了門。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不知道在馬路的愛情修煉途中,我這個助攻有沒有發揮作用,但我知道我盡力了。
我轉身看著監控屏幕,靠著我還算厲害的學習力鼓搗了半天,終於調出了祁跡消失那天晚上的錄像。
因為這個監控設在街燈上,櫻花的枝椏過於繁茂,遮住了一些視線,但是正對祁跡房間窗戶的視線並沒有被完全遮擋。
我仔細盯著屏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和祁跡站在欄杆邊,說著話,我抬了抬頭,似乎是在看圓月,而後進了房間,祁跡又站了一會兒,回了自己的房間。
熄燈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動靜,我昨晚睡眠不足,此刻眼皮子都在打架,不過剛好在我驚醒的時候,我看見畫麵裏,祁跡房間的門突然打開,然後——
錄像跳到了下一個存檔,並未記錄到任何祁跡不見時的畫麵。
下一檔的畫麵是陽台邊的櫻花枝椏搖搖曳曳,地上一根粗壯的斷枝,甚至還有紛紛揚揚的櫻花落在地上。
所以,我仍然沒有看見祁跡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懊惱地抓了一把頭發。
這分明,就像被人故意偷走了一樣,越是如此掩飾,越讓我的好奇心膨脹。動畫片好端端地播放著,被人惡意剪掉一幀,而那一幀又尤為關鍵,怎能不叫人氣惱。
我一氣之下亂點一通,錄像的存檔在我眼前飛來飛去,最終停在一幅畫麵上。
那是祁跡剛搬進診所的那天晚上,我和他從商場回來之後,灰頭土臉地一起替他整理房間。
在我不添亂的情況下,祁跡不可思議地完成了房間的整理和布置,我以為他天生擅長收拾房間,而眼前的畫麵令我全身的血管和毛孔收緊,一陣陣,止不住地戰栗。
祁跡的窗戶透著亮堂的光,我能清晰地看見祁跡,他是如何“收拾”屋子的。
室內的所有物體都在空中浮著,隨著一種莫名的力量的指引,去向它該去的地方,然後落下,整齊劃一,猶如訓練有素的軍隊。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祁跡故意挪了挪桌子,所以那晚我聽到了移動物體的聲音,給我一種他在努力清理房間的錯覺。
殊不知,這個人依靠著恐怖的能力,在我的隔壁都做了什麼。
回憶裏的細枝末節在這個時候如洪水猛獸般襲來——
我明明記得我被他拖進巷子裏躲起來,卻在再次經過那裏的時候,發現並沒有巷子,他卻搪塞我是躲在了柱子後麵。
去警局的時候,師傅一個刹車,我快要飛到前麵去,可是他卻穩如泰山,絲毫沒有受影響。
在警局裏躲過王小汪的子彈,王小汪提供的監控顯示,畫麵外的祁跡抬起了手。
在樓梯上摔倒的時候,在即將摔成腦震蕩之前,似乎有一陣風將我吹起。
在我準備噴他一臉辟邪水的時候,我被他一掌打到空中。
暗自在他門外腹誹他的時候,後背突然被詭異地打了一拳。
在把他擠到地上之後,我神經病似的自己給了自己一巴掌。
在醫院的時候,他的手掌覆在我額上的傷口,我感覺它正以光速在愈合。
在我差點被車撞成血肉模糊的那個雨夜,我向他飛了過去。
祁跡,他,總能參透我心裏在想什麼,從我一開始遇到他的時候,他無時無刻不在窺聽我心裏的聲音。
狹隘的空間裏,我的一呼一吸都變得格外清晰,那心髒仿若要跳出來,告訴我麵對這樣未知又可怕的東西,趕緊繳械投降。
而我卻顫抖著手,操縱著鼠標,選中這檔監控存儲所在文件夾的目錄。
猶豫一刻,啪嗒一聲——
我按了永久粉碎文件選項。
我將一切恢複原樣,擦了擦一臉的汗,離開了監控室。
保全好心地問我,“怎麼樣了?”
“哦,監控室太小了,我太熱了。”
“什麼?我是問你……”
保全的話還沒說完,我心不在焉,慌慌張張地快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