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院依舊秋意甚濃,連庭前的落葉都是那麼有秩序的落著,所以這也注定是一個悲傷的季節。
柴房之中,瑟瑟發抖的衛楓安衣物殘破,紅白相間的液體遍布全身,驚恐之中帶著對自己的厭惡,連自盡的力氣也提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願再回想,唯一清晰的就是,他是一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但是為何還會同情於他,真是可愛,衛楓安麵對這周遭的安靜,忽然放聲而笑,撕扯著身上的傷口泛著痛楚,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活著。
門開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偏偏在這時出現,他的背後還有一人相隨,隻是他的臉上所掛的不是衛楓安慰與心疼,竟然是鄙夷與厭惡。
想要辯解些什麼,卻難以言說,胸口像是悶著些什麼,窒息而無奈。
他丟下一件幹淨的衣服,轉身離去,一如他背後的人嘴角泛起的微笑,讓人覺得心痛,就這樣被拋棄了嗎?可是都不曾解釋些什麼,他怎麼可以這樣?
也對,自己不就是想要離開的嗎?隻要他平安,這一切都值得不是嗎,隻是現在連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微微的動作都撕扯著最為尷尬的傷口,皮肉的痛苦竟然絲毫掩蓋不住心上的傷痕。
都走了,反正都走了,自己晚點離開應該也不所謂吧,隻是這個噩夢的根源地,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衛楓安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拖著帶著肮髒的粘著血的身體離開的,唯一記得的便是,離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向那條最近的河流,像是被流放和驅逐的人,在水中不掙紮,安靜地躺下,直到喝水漫過自己的頭頂。
他怎麼也不會知道,衛楓夙是看著他顫顫巍巍地離開的,那時的他眼中的是痛,心中的是淚,隻是這一切都不可以顯露,隻為了啊能夠活著。
水在鼻中打轉,他還沒有看到衛楓夙安然地活下來,潛意識中,他翻身而起,使勁搓著自己的身體,連血絲都開始漫出,隻是再也洗不幹淨,衛楓安感到,自己與衛楓夙的距離越來越遠,連身體的唯一都變得不複存在。
不可以死,就算活著的所有意義不過是看著他幸福,看著他實現自己經久的夢想,那個他隻對自己提及的夢,也好過什麼都不知道,在陰暗的黃泉路上寂寞彷徨。
山依舊綠的可人,不像路旁的樹,開始墜落片片霜葉,一如自己已漸漸陷入萎靡,此時的心開始抽搐,不是心痛,而是刺骨的巨疼,胸前的痙攣似乎是被水的清寒所侵,隻好先遠離那一汪碧水。
清醒地看著晚歸的雁,才想起自己無家可歸。
一路風塵,一路通透,在風中來回馳騁,找到了於水,卻走了兩位一直敬重的人,再也無法對於水做出任何承諾,隻是因為不想違心地欺騙。
死寂三年的心,因為某個特定的人而被喚醒,卻被深深刺傷。放棄的人,卻再次出現,也是因為欺瞞。
趙練自詡不是脆弱的人,麵對這樣的傷,他尚且扛得住,隻是已經悄然變化的心,在靈魂深處敲擊他的理智,對於於水竟然可以輕易地說後會有期。
馬背上,風吹得人精神盎然,卻太過理智,無端地勒馬停下,感受著熟悉的氣息,卻覺得心疼,那張熟悉的臉,那個清零而孤寂的眼神,倍受坎坷的命途,縱然隻是編造,依舊牽動著趙練的神經。
揚鞭策馬,他應該拋卻所有的感性,隻要讓仇恨占據自己就可一往無前。
人就是如此,越不想麵對的事情總是毫不猶豫地襲擊自己的薄弱之處,麵對眼前突然出現的幾人,趙練停馬,怒目而視,良久不語。
相視不過幾秒,趙練眼中的是極端的厭惡,而清風眼中卻是不解,明明自己深處困境,為何對自己心存怨恨。
“趙公子是嗎?在下紅府管家——何其。”與清風並立的人正是當日在醫廬與清風密談的紅府管家何其,唯一不同就是清風雙手被縛於背後,由人約束。
“是又如何?”趙練滿臉不屑,趁著眨眼的瞬間偷偷瞄向清風,那張假裝困窘的臉,讓他難以抗拒地反胃,這樣的演技,他也配得上月樓頭牌的稱號。
“自然不會怎樣,隻是想和趙公子談個交易,不知意下如何?”何其拐著彎地想要從趙練口中探聽些什麼。
“交易,不知道何管家的籌碼是何,我也好掂量掂量。”趙練專注地看著何其的進一步動作,時刻防範。
“不知道這位公子是否足這分量?”說著推出清風,清風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卻沒有支撐的手,難以爬起,隻是將頭抬起,瞅著趙練,急忙喊道:“別管我,你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隻是趙練已經選擇了不信。
“何管家說笑了,他本就是紅府的人,又與我何幹?當初冒犯紅府,贖走清風實屬不該,若是有何冒犯,趙某在此賠罪。”
趙練的話讓何其猝不及防,經驗告訴他這時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清風的眼中更是驚駭,莫非趙練早就知道一切,清風覺得絕望,雖然並不奢望原諒,奈何現在連補救的機會都不再有。
以為隻要留著一口氣再見趙練一麵,就能滿足,卻渴望得到更多。是自己太天真,命運是不可能眷顧這個早就被遺棄的可憐人的。
莫名地恨起那個占據自己一切,還享受別人懷念的人。他好恨,為什麼自己出身就要受苦,而他卻能盡享榮華與父愛。
絕望是遲早的事,自尊也早就盡喪,隻是他沒想過,自己會死的這般屈辱與渺小,但是他已經不知該如何麵對趙練的眼神。
衝著自己的舌頭深處用力咬下,卻被何其發現,及時製止,那一刻清風看到趙練眼中忽閃的憐憫與疼惜,清風忽然覺得自己已經夠了,沉沉躺下。
“看來趙公子是聽說了些什麼?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必相瞞。”何其麵無情緒,甚是沉穩,“清風卻是紅府之人,隻是自離開月樓後從未完成過任何命令,對於趙公子更是癡情一片,不知道趙公子是否懂得憐香惜玉呢?”
趙練有些困惑,這樣的說辭也許任何人都會編,但是他真的可以相信嗎?直覺的回答是否定的。
“對不起,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陪,何管家,咱們後會有期如何?”趙練坦然地說,卻引來何其的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