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各自揣度(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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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明日我打算離開。”

“什麼,你要走了,傷不是還沒好嗎?”

“風策尚有要事,我不得不回去,而且,這毒已解,傷口也已愈合,我已經無礙了。”

“也罷,我留不住你,這兒太小,不適合你。”遲恒有種感慨,曾今年少也是留不住自己狂野散漫的心,而今又豈能拘謹了自己的愛徒。

“夙兒,你跟我出來一下,師娘有話與你說。”一旁不曾說一句的師唯終於忍不住開口。

跟著師唯走出房門,衛楓夙隱隱感到一絲不詳的氣息迎麵而來。

“師娘有何事相商?”衛楓夙端正儀表,抱著一顆受戒的心,忐忑等待。

不知過來多久,師唯終於開口:“夙兒,逃不了的,這個世界很大,你哪裏都能去,可是心就在那兒,除了了此餘生,你怎麼都無法逃開自己的心。”師唯果然是閱盡人世,善於察言觀色的細敏之人,隻看衛楓夙的談吐與表情便猜出各中真意。

“師娘。”衛楓夙剛欲辯解,便被師唯無情地打斷,“安兒以為你一去不返,飲下你的血,才中了噬鴆,若非我們發現及時,恐怕今日他早已命喪黃泉,明明橫香草由他親手取來,他硬是將所有都給了你。”聽著師唯娓娓道來的話語,衛楓夙恐懼而內疚,一個為自己幾次三番出生入死的人,卻一直被自己懷疑,是自己太自私,隻是那樣的話一直縈繞他的腦海,久久不散,同樣是煎熬,是猶豫。師唯看在眼裏,也許最為長輩,她做的已經足矣,隻是最為師娘,她已然無法將自己的孩子推向思想的深淵無法自拔。

“夙兒,如果人隻看到好的一麵會活的比較幸福,也許光很亮,可是他的陰影卻愈加明顯,如果你為了陰影而惆悵,那是否太過不值。”

“也許,”其實心中波瀾起,隻是外界人不識,而衛楓安和師唯仿佛是他肚裏的蛔蟲,時刻都能揣度出他的心聲。

“不用說了,你說話的對象在你身後。”師唯笑道,轉身進房。

衛楓夙轉過頭,瞥見衛楓安的影子漸漸在自己的視線中清晰,而本欲說出的話,如鯁在喉,千言萬語化作無聲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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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鴿傳信,給人的是無家的悲哀,傳來的訊息沒有一句提到身體是否有恙,隻是告知下一個任務是何,唯一一句關懷也並非送與自己,而是說“讓安兒回來,此事你一人足矣。”

心中的是淚,卻不鹹,眼中的是血,卻泛著點點紅光,依舊冷媚的笑,一種撼動天下的美,卻被那道傷掩去大半光彩,隻有衛楓安看到了各中的無限美好,即便冷,卻是那樣的懾人心魂,即便空,也是對世俗的倦怠與嘲諷。

今日的笑,也落入了正好進屋的衛楓安的眼中,安倒是覺得稀鬆平常,隻是看到被衛楓夙慌忙放走的白鴿,他才覺察出各中的蹊蹺。

伸手想要奪過衛楓夙手中急欲藏起的白紙,卻抵不過他的力氣,反而被衛楓夙抱個滿懷,夙看著懷中人,嘴角上揚,而衛楓安就那樣忘記了自己目的為何,也許是注定,總要有人備受關切,有人遭受不公,才會有那麼多故事傳奇,而自己不過是千千萬萬中的一個,想到這裏,原本冷硬的神情漸漸緩和,繼而隻剩下對安的莽撞而發出的笑意。

“哥,放開我。”衛楓安有點難受地掙紮著想要脫身,卻被衛楓夙環的更緊。

“你不是就希望如此嗎?我成全你如何。”衛楓夙隻不過是想要戲弄他一番,卻被安稚嫩的臉和害羞的神色所迷醉。

“等你的傷好了再說,可以嗎?”衛楓安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忽然表情嚴肅,認真無比地瞪著衛楓夙,“你是不是又想拋下我,是不是又接到了任務,是不是又要我回去?”

衛楓夙啞口無言,不知如何應對,事實也是如此,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若是說理定然是比不過安的,也隻有悄悄地離開才能讓他無處可尋。

“沒話說了,你聽清楚,我隻說一遍,真的隻說一遍。”衛楓安顯然怒氣大盛,“你休想趕我走,如果我醒來發現你不在身邊,我就用血留住你的愧疚,哥,我不能沒有你,你知道嗎?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不會獨活,但是我有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因為你要為我看盡人間百態,世事悲歡。你一定要記住。”

衛楓夙心大為震動,從前的安,是執著,卻沒有這樣偏執,從前的安是百般糾纏,卻沒有以性命相要挾,或許,他的世界也有不安,害怕獨自一人,再被拋棄,但他又更加幸運,因為他除了哥哥,還有父親,而衛楓夙自己卻隻身一人,血親早已離世,若是連真心在乎的人也離去,那他怎敢獨存在這蒼莽天地間。

“記住了,隻是這次還是爹讓你回去。”

“他每次不都是這樣說,可又有幾次是真的關心過你我的。這麼大的事,他一定連問都沒問吧?”對於自己擁有一個怎樣的父親,二人其實心知肚明,隻是謊言有時太具有魅力,以至於人們都不願親手揭穿而已。

既然了然於胸,便不必多言,生死相依,誓死相隨,這便是無需言明的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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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風止,雲散,月出。

一輪明月下,對月清酒,卻無一人願意放手。

秦域從來無得無失,隻是心靈上的失落也不減當年的客棧一別。

墨玨向來心如珠玉,易碎難藏,酒後真言道盡,卻是天涯相別,斯人怎堪知心事。

“月啊月,你真是不該在這時圓如玉盤。”墨玨口中蹦出到字眼,在秦域眼中卻是笑話,不禁大笑出聲。

“真是笨蛋,都不知道他本就不是真心,還將自己白白送上,相識那麼多年,你竟不知衛楓夙為人,真是愚蠢之至啊。”秦域舉杯問月,卻是暗諷墨玨太過癡心,而這不也是在對自己告誡嗎。

“我是愚蠢,愚蠢。”墨玨傻笑地應和著,人已經趴在石桌之上,傻傻看著仍舊貪杯的秦域,搜索著他口中話語。

“你不知道,他的心中除了他的弟弟裝不下任何人嗎?你以為他和你的那幾年都是真心,笑話,真是笑話。”秦域放肆地笑著,也抵不過酒力,趴倒在石桌之上,夜色沉沉,慢慢而起的風有種滲人的涼意,秦晟見二人沒有起身的動靜,悄悄走進,才發現二人早已酣睡,命人將墨玨送進客房,而他則將秦域抱回房中安置。

秦晟不曾見過秦域如此失態過,原以為時間會淡泊傷痕,卻隻是一味地噬人更深,連療傷的解藥都無處可尋,他眼中的是憤恨,也是心疼,隻是這種情緒太卑微,隻能在時間的角落裏封存。

墨玨的夢中,是衛楓夙為了衛楓安而將自己丟棄的畫麵,他沒有哭,因為早已心如死灰,他清楚地明白了原來自己隻是匆匆過客,及不了血親的魅力,他在時間上就已經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隻是還是會恨,恨他為何不早點讓自己看清,何苦又來招惹自己,何必讓自己深陷到難以自拔。

次日,墨玨尚未整理好衣衫便匆匆闖入秦域的房間,連門都被踹出一道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