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客再度襲來,血染了墨玨和衛楓夙,霞光染紅了人的雙頰,沁透了東方半邊的緋色侵襲在雲朵的羽衣之上。

黑衣死士對他二人窮追不舍,隱隱中覺察出身份的特殊,雖有著與前幾次一般的穿著,但武功路數的不一,衛楓夙相當容易就察覺到。

心中漸漸萌芽著一個恐怖的想法,瞬間將他所有的幻想擊碎,甚至連殘存的碎渣都灰飛煙滅在清晨的迷霧之中。不過至始至終這種想法也隻敢當做是胡思亂想而已,至少他仍舊自信自己的價值還不至於讓他如此草草就被埋葬於青山。

說著一支毒箭滑過他的臉頰,鮮血直流,墨玨當場昏厥,也是二人躲到山洞之後,他才慢慢回過神,隻是麵對衛楓夙的傷,他泣不成聲,他知道衛楓夙對自己的相貌有多在意,他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墨玨想著就覺得心痛,果然……

“對不起,小玨,昨日一戰一定累了吧,你傷的不輕,好好休息,雖說以後我無法再護你,但你一定要笑,隻有笑才適合你,幾日波折,我後悔當日放棄的一切,也許我並不適合這種安逸的生活,一無所有的人會自卑,會渺小,而我一直渴望有廣闊的海域任我自在,風策才是我施展抱負的地方,但是你會阻礙我,所以,所以,來日若是再見全當是對麵不相識,也免得彼此尷尬如何,別哭啊,看你哭我會心軟,若是這樣,痛苦的便是雙方,時間會讓所有情感都淡忘的,”手溫柔地拭去墨玨眼角的淚,“你的穴道隻需半盞茶的功夫便會解開,周邊已經沒了危險你也不必擔憂,想來他們也應該出山了,你便快馬回寨中吧,好歹有一幫弟兄在呢,”話音卻是一轉,“再哭就廉價了,沒人會同情你的。”

起身,拂袖,轉身,遠去,背後的人慢慢睜眼,緩緩做起,望著背影癡癡發呆:夙,隻要回頭,隻需一眼,我願等你一生。卻遲遲不見前人回頭,但是有一處已如腐蝕般劇痛起來,沒了知覺,懶得流淚,既然理不清思路,倒不如走到哪是哪,這江湖之大總有容身之所,那寨中怕是多了彼此的回憶,不去也罷,也許幾天後,幾月後,幾年後,衛楓夙又會一如往常出現在自己麵前,替我鳴不平,為我而挺身而出。

誰料這一想竟又是三載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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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歲月無痕卻總是刻下最難以抹去的記憶,曾今的人事皆非,今日傷痛不再,剩下的卻是幾年輾轉後的一腔悔恨與無奈;抑或是飽含一顆執著的心的靈魂,掙紮在漫長的等待之中,等待錯過的幸福,守著自己真摯的心直到白頭心老,也不悔初衷。

對任何一人皆不公的命運安排,墨玨隻身江湖混跡,聽聞關於衛楓夙的傳言之時由衷為其驕傲,雖然那樣的他會離自己越來越遠,雖然那樣高高在上的他會淡忘有過一個傻孩子在無盡的等待中老去,雖然,有無數的可能,而結果終不過是相忘江湖。

那道印刻臉上的傷毀了“冷麵劍客”的美喻,取而代之的“鬼蜮修羅”的稱謂,卻駭了更多江湖客。也不知他是經受了何等的考驗才得以重拾風策中的地位,隻有衛楓夙明白這種磨礪算不得什麼,因為自打離開墨玨的那一刻起,他已知他的人生已然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但即便是苟延殘喘地活著,他也不願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無數次任務凶險,瀕臨死亡,卻都能在最後關頭挺住,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不想有人因他的死而傷懷,至於那個他是誰,冥冥之中早已深埋於心中,忘了不知多少年華,縱然這些年長守自己的執念,卻始終忘不了的那個人。

因為他現在在風策,他離那個人太近,每每遠遠看他一眼就覺得滿足,恍惚中,他和衛楓安又回到了兒時,他也會不斷地粘著自己,但是每當對麵,衛楓夙卻收起所有的情感,隻以冷淡相對。

衛楓夙比之前更甚,愈發冷淡,頂著一張神鬼共懼的臉,不敢在水中鏡前睜眼,暗無天日的煉獄生活,在鮮血中殺戮、掙紮,猙獰的麵目即使沒有任何表情也透露出麻木的雙眼,為風策效力,隻為可以用忙碌的生存來麻痹自己的神經,隻求本已沉淪的心可以更加殘忍,唯有如此才可以麻木到忘記墨玨的痛,便可隨時安心歸去,隻是身後地獄之中早已不求輪回,今生今世、來世來世都隻為懲罰他的自私與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