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稀稀落落地下著。付柳池邊，有伶俐的侍女將狐裘披風披在了鳳兮身上，小聲地勸道：“鳳姑娘，下雪了，我們回去吧。”
鳳兮看著空空如也的池塘，她知道，這下麵埋藏著藕，來年會生出荷。但現在，一切都隱藏在水下。
“回去？回哪裏去？”
侍女道：“自然是漪蘭殿。”
鳳兮往前走了一步，那侍女立刻緊張地拉住她。
鳳兮笑了笑，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尋死。死，我怎麼舍得……”
“想不到你會是這樣貪生怕死之人。”尹雪柔的聲音帶著一種像是綢緞一樣的滑滑地冰涼感。她來到鳳兮身邊，揮退了侍女。
鳳兮道：“看來你這個滕國王後，還是有點用的。”
這是諷刺尹雪柔隻能調動這些無用的侍女，但尹雪柔卻沒有生氣。這倒讓鳳兮有些意外，以前在南國兩人沒少吵架，甚至還動過手。想起來也沒有什麼大的過節，不過是口角之爭。看來，她們真的是長大了，想吵也吵不起來了。
尹雪柔呼出一口白氣，說道：“你何必對我冷嘲熱諷，那些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救不了。”那些人指的是十五那夜被殺的南國人。
“魏翯，遠比你們想的可怕……”尹雪柔低下頭，眉間一抹憂色。
“就算再可怕，我也會殺了他。”
“你？”尹雪柔笑了一聲，“鳳兮，你現在不過是階下囚。”
“隻要我活著，就會有機會。”
尹雪柔看了鳳兮一眼，忽然歎道：“鳳兮，我勸你，還是順從吧。”
鳳兮冷笑道：“你是來為滕王做說客的嗎？”
尹雪柔搖頭，“他不需要。我來南國也不過是他‘好心’讓我來看看他的大好河山。”
尹雪柔握緊了雙手，鳳兮沉默了下來，兩人在池邊占了一會兒。雪落在她們肩頭，但兩人都沒有想要回去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鳳兮問道：“你後悔嫁給他嗎？”
尹雪柔彎了彎嘴角，說道：“我為什麼要後悔？”
“你愛他嗎？”
“鳳兮，你還真是……”後麵的話尹雪柔沒有說，她看著鳳兮的眼神變得有些傷感。
頓了頓，尹雪柔才說道：“身在王室，愛情這種東西，本就是多餘的。我隻需要知道，我嫁的人能夠成為我的依靠。這樣就可以了。南國覆滅，可是我活了下來。鳳兮，我有什麼理由後悔？”
在鳳兮記憶中，這是她們兩人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地談話。為什麼非要等到今天，她們才可以這樣一起說說話呢？
或許，也隻有到了今天，她們才可以這樣一起聊天吧。
“你說得對，身在王室，愛情這種東西，本就是多餘的。”
我不相信愛情，但我相信你。
你從不說愛我，是因為，你從不相信愛情。是這樣嗎，皇甫華？
尹雪柔垂下眼眸，說道：“你到了魏翯手上就乖乖聽話吧，不然你也看到了，他有法子讓你聽話的。”
“為什麼要來對我說這些呢？”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太寂寞了吧。看到你，總讓我想起過去的那些日子。就算是恨你，也讓我覺得，那些日子是真實的。”
鳳兮了解那種感覺，南國巨變之後，她不也時常恍惚嗎，以前那些美好，真的存在嗎？
“尹雪柔，好好做你的王後吧。”鳳兮說著就轉身離開了。
尹雪柔站在池邊看著池中的倒影，緩緩地笑了起來。但她的眼中卻有著濃稠的悲傷。
鳳兮回到漪蘭殿的時候，魏翯竟然也在。
鳳兮皺了皺眉，但還是走了進去。沒等鳳兮開口，魏翯便說道：“寡人要回滕國去了。你是想留在這裏，還是隨寡人回去？”
有的選嗎？
鳳兮看著魏翯，他隻是想要一個乖順的答案。就像那天她說她自願跟他回來。
“鳳兮，你的眼睛還是這麼漂亮。”當初第一次見她，他就想要去撫摸她的眼眶。但那時候她避開了，可現在，現在她避不開了。
魏翯輕輕地用拇指撫過鳳兮的眼眶，頗有些驚訝地說道：“你不避？”
“滕王說的好像我避，就真的能避開一樣。”鳳兮說完這才移開步子走到一旁，“滕王要回國，鳳兮也沒得選擇。”
“鳳兮，你早該明白。你根本就沒有選擇，當初你遇見了寡人，就隻有寡人選擇你，而你隻能被寡人選擇。”
“是嗎？滕王還是這樣霸道。說起來，鳳兮倒還是喜歡在襄國的時候，那時候滕王顧忌重重，對鳳兮也算禮遇有加。”
聽鳳兮提起襄國，魏翯的眸色一沉。襄國那裏，他也投入了不少精力，但最後卻沒有贏。對於魏翯來說，沒有贏，就是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