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重新將藥水塗抹在臉上,她的臉變得蠟黃。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她飛揚的神采。她沒有問皇甫華怎麼會隨身帶著易容的藥水。隻因為他是皇甫華,一切便都順理成章。隻要有他在,便會事事順遂。對於這一切,鳳兮早已習慣。那是在南國還未破滅,永陵城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時候就養成的習慣。
鳳兮出門後嘴角一直掛著笑,不僅是因為可以和皇甫華一起並肩而行,更是因為皇甫華的打扮。
鳳兮從未想過皇甫華變成一個漁夫會是什麼樣子。在她的記憶中,皇甫華縱然是落魄了,那也是最最優雅的人。
可現在,看著帶著鬥笠,穿著短布粗衣的皇甫華,鳳兮簡直要認不出他來了。
“你在笑話我?”
“不敢,大王英武,小女子怎敢笑話大王。”
皇甫華回頭牽住鳳兮的手,鳳兮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左右看了看那些散布在周圍的容國護衛。別人倒也罷了,隻是謝曉白那一副頗有深意的樣子叫鳳兮羞地頭也抬不起來。可她卻並不想要掙脫。
見鳳兮一臉窘迫的樣子,皇甫華這才重新往前走。
鳳兮隨皇甫華安靜地走著,前方忽然一陣喧嘩。隻見一隊滕國士兵分作兩組驅趕著路人,將街麵中央清理幹淨,留出通行的道路。
“是什麼人要來?”鳳兮被皇甫華護著退到一邊,有些好奇地望著大街。
皇甫華沒有說話,隻是略低下了頭。鬥笠將他的麵容掩去大半,隻能看見他嘴角那一抹優雅得無以複加的笑容。
不多時,大街東麵出來了一隊人馬。當頭的那一個赫然正是滕國國主魏翯!
鳳兮的手一下子變得冰冷,那一刻她幾乎想要直接衝過去。
皇甫華緊緊的握住鳳兮的手,輕聲說:“低頭。”
鳳兮不甘心地看著魏翯趾高氣揚地從眼前經過。
魏翯沒有看見鳳兮,也沒有看見皇甫華。世人不過螻蟻,魏翯向來是不將他們看在眼裏的。可要是他知道皇甫華和鳳兮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自己卻沒有發現,那時候不知他的表情會是怎樣。
等到魏翯走後,街上的士兵都撤離後,鳳兮有些氣憤地看著皇甫華,問道:“這是哪裏?魏翯為什麼會在這?”
皇甫華並不吃驚,他稍稍用了些力,鳳兮便還是跟隨者他的腳步前行。
皇甫華一麵走,一麵說道:“這裏是紫陌城,如今已經被滕國占領。”“你怎麼這麼大膽,居然住在這裏。”
皇甫華回頭看著鳳兮,她麵上的神情已經由氣憤轉化為擔心。皇甫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說道:“我倒是覺得這裏很安全。”
鳳兮瞪了皇甫華一眼,此刻又不敢和他爭辯,隻得由他牽著,一路往城外走。
紫陌城是降城,整座城並沒有遭到太多的破壞。城外的渡口也都還在繼續做生意,不時有客船停靠。不過皇甫華並不打算乘坐這些客船。
鳳兮看見皇甫華走到一楫小舟邊,大為意外地問道:“你不會真的是要做漁夫,自己劃船吧?”
“有何不可?”
“這,這……”鳳兮看了看那小舟,又看了看皇甫華。
看著鳳兮吃驚的樣子,皇甫華心情大好地捏了捏她的臉,說道:“難道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文弱書生嗎?”
皇甫華自然不會隻是一個文弱書生。
不過鳳兮覺得,自己對皇甫華的了解還是太少了。自己,自己甚至都沒有時間好好了解過他。他總是那麼溫柔地笑著,不動聲色地安排好所有的事。而別人,在不知不覺間便隻能跟隨著他的腳步前行。
他是那個掌控一切的人,可他笑得如此溫暖,叫人根本不曾提防,縱使發覺也隻餘下心甘情願。
“怎麼了?”皇甫華伸手在鳳兮眼前晃了晃。
鳳兮笑了笑,伸手攀上皇甫華的蓑衣,說道:“沒什麼。隻是忽然在想,你要是做一個漁夫也不錯。”
“我要是做了漁夫,你就做一個漁婆。我們每日織網、打漁,看日出和日落。”
鳳兮看著皇甫,用一種繾綣而淡泊的聲音說道:“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鳳兮和皇甫華都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對方。他們自己勾勒出了一副平靜美好的生活,但他們都知道,這對於他們來說,也許永遠也不會實現。
他,是心懷天下的容國之主。
她,是立誌複仇的亡國之女。
他們的人生,注定和平靜無緣。所以當他們再開口時,都沒有再提及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