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知道，自己必須要給他一個答案。也需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沉默了很久，鳳兮用一種很低沉的聲音說道：“殺了他吧。”
肖肅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表情，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命令。
鳳兮卻有些不敢看他，她轉過身，完全背對著他。
天已經完全黑了，以前鳳兮並不喜歡天黑。可現在，她卻在黑暗中鬆了一口氣——幸而天黑了，此刻的鳳兮，並不願意麵對自己。就這樣藏身黑暗吧，很好，很好……
“你們三個都去，務必要……殺了他。如有可能，最好嫁禍給滕國。”
這一次肖肅卻沒有痛快地答應，略頓了頓，他說道：“讓耿旭桐留在您身邊吧，我和萬子良去怡紅樓就行了。”
“你們兩個……”鳳兮本想問問兩個人是否可以，不過想到方才已經已經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就沒有再問，改口道：“都要好好的回來。”
肖肅也沒有回答。
鳳兮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去吧。”
身後悄無聲息，但鳳兮知道，肖肅已經走了。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再也沒能回來。
鳳兮坐在黑暗裏，就在剛才，她的命令，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這種感覺讓她厭惡，但又不可否認，這種翻雲覆雨好似高人一等的感覺，讓她有些，有些想要不斷嚐試。
這一刻，鳳兮才真正地有些理解卓蘭予了。不過這件事她卻並不想讓襄國知道。
卓蘭予教會了她很多，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能完全信任別人。所以，鳳兮對襄國，會有所保留。
後半夜的時候，鳳兮的房間響起很輕的敲門聲。
鳳兮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不過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打開了門。
門一打開，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
鳳兮退後了一步。
門外的人趁機一下子就閃了進來關上了門。
萬子良單膝跪地，對鳳兮道：“幸不辱命。”
鳳兮愣愣的站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顧點頭道：“他死了……尹宏斌死了……”
那一刻鳳兮心裏並沒有覺得高興，或者鬆一口氣。尹宏斌對她來說並不是一個陌生人，他們都生在永陵，都出入王宮，甚至，他們還是親戚。
鳳兮定了定神，忙對萬子良說道：“你快起來，你受傷了嗎？”
“屬下沒事，都是皮外傷。”
“對了，肖肅呢？”
萬子良沉默了。
鳳兮的眼角跳了跳，再一次問道：“肖肅呢？”
萬子良開口道：“肖肅……我們得手後被人圍攻，肖肅讓我突圍出來。他，他……”
“他怎麼樣了？”鳳兮問道，雖然她已經從萬子良的語氣裏得到了答案，卻還是不甘心地追問。
“肖肅死了……他和我身上都帶著些指向滕國的文書。本來這次也就——”
“你們本來就打算死在那裏，用你們的屍體，去證明。”鳳兮狠狠地頓了一下，好像一口氣卡在喉嚨裏。“去證明，這是滕國所為。”
“是。”萬子良的回答短促而有力，這是支撐他麵對這個結果的最好理由。
鳳兮的手死死攥緊，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在萬子良麵前哭出來。
“你先……”鳳兮想說什麼，又像是一下子忘了。她倚靠著桌子才勉強站住，然後才說道：“你先去處理你的傷，讓耿旭桐幫你一起……”
鳳兮的聲音都在顫抖，萬子良有些不放心。
“出去，快出去。”鳳兮瑟縮了一下。
萬子良隻得告退。
鳳兮慢慢地蹲到了地上，雙手抱住膝蓋。她壓抑著自己的哭聲，但她知道，自己還是忍不住哭了。
肖肅，是因她而死的！
決策者，需要為所有的一切負責！
如果說尹宏斌的死鳳兮可以為自己找到足夠多的理由的話，那麼肖肅的死，就徹底打擊到了鳳兮。
這一夜顯得格外長，鳳兮一直在地上坐著。直到陽光照進屋子，照著她的眼睛。往日那明亮靈動的眼睛，現在像是木頭一樣僵硬地轉了轉。手腳都麻了，想要站起來，卻徹底跌了下去。
鳳兮倒在地上，忽然就不想動了。她好累，她承受不了這些。她不喜歡這些！
“鳳姑娘，你起來了嗎？”門外響起盧柯的聲音。
鳳兮轉頭看著門，可又不像是單單隻看著那道門。
門外……
鳳兮忽然掙紮著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衝過去打開門。那一刻陽光照射下來，她用手擋了擋眼睛，然後慢慢放下手，整個人都走到了陽光裏。
盧柯被鳳兮的樣子嚇了一跳，她麵容憔悴，眼神似乎也有些癡枉，並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