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次知州早已帶了妻女逃走，如今偌大的知州府都被義軍占用。鳳栩讓手下帶著盧柯等人先去休息，自己帶著鳳兮回到了後院。
“我收到華陽大長公主的信，說你去了容國。可後來你怎麼又跑到襄國去了？”
“……一言難盡。”
“罷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罷。對了，你說你是作為襄國使臣來這裏。鳳凰兒，這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麼？”
“我隻是跟在嘉善公主身邊做些小事而已。”提到卓蘭予的時候鳳兮格外留意了一下鳳栩的神情，但鳳栩好似根本不在意。“這次襄國打算出兵援助南國，公主覺得由我來和哥哥接洽是最合適不過。”
“襄國打算出兵援助南國？”
“準確的說是援助哥哥率領的義軍。”
戰局已入困境，此時聽到這個消息，鳳栩不由得欣喜萬分。但下一刻他又皺眉道：“此事豈會這麼容易？各國都在觀望南國局勢，襄國怎肯貿然出兵？”
“這件事自然也還有些波折，但哥哥不必擔心，我已經說服襄王了。加上此次嘉善公主選婚，各國勢力交鋒。滕國雖然勢大，但我們也並非沒有機會”
鳳栩看著鳳兮，燭火下她的眉目間多了一些風霜，多了一些沉穩。她不再是那個隻會哭鼻子的小鳳兮了。她長大了，變得像一個大人。
鳳栩看著這樣的鳳兮，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
屋子裏靜了靜，忽然聽到叩門聲。
鳳栩說道：“進來。”
隻見一個青裙素衣的女子端著點心走了進來，鳳兮打量了她一眼，她的樣貌隻算得是清秀，但神色溫柔，叫人觀之親切。
“鳳兮這是瓊娘。”鳳栩對鳳兮說道，接著又對瓊娘道：“這是我妹妹，鳳兮。”
瓊娘抬眼看著鳳兮，含笑說道：“鳳姑娘乃是九國第一美人，今日一見，實在三生有幸。”
“哪裏，都是落魄之人，虛名而已。”
鳳兮見瓊娘言談舉止不似一般丫鬟，便有些疑惑地望了鳳栩一眼。
鳳栩等瓊娘放下東西退出去後才說道：“她家裏本是厭次城中極清貴的人家，奈何這世道……我救下她的時候，她家裏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隻剩下她一個。我見她可憐，就留她在知州府裏。”
鳳兮了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對了，哥哥。我聽說義軍之中雖然大部分都是不滿尹衡篡位，滕王強權的人。可精銳卻是一隊突然冒出來的黑騎……”
鳳栩明白鳳兮想問什麼，說道：“不錯，黑騎。這就是我一定要西去郢迦的原因。這是父親為南國留下的一線希望。”
“原來如此……”提起父親，鳳兮有些默然。不過片刻後她就抬起頭來，說道：“對了，娘呢？我該去看看她。她一定很想我，我留在襄國，她有沒有罵我？”
看著鳳兮期待而又欣喜的眼神，鳳栩卻覺得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嗓子，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鳳兮看著鳳栩的臉色，察覺出不對勁。
“哥哥，怎麼了……”
“鳳凰兒……”鳳栩的聲音有些發啞，他握住鳳兮的手，艱難地說道：“娘不在了。”
鳳兮的第一反應是笑了一下，“哥哥，你別騙我。”
鳳栩的樣子絕不是騙人，他也絕不會拿這種事騙人。鳳兮隻是下意識裏就拒絕去辨別這個消息。
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鳳兮還是望著鳳栩，希望他能說出另一個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鳳栩隻是重複道：“娘已經不再了。”
鳳兮忽然甩開鳳栩的手，大聲指著他道：“你騙人！”
“鳳凰兒！”鳳栩的眼底也有些發紅。
兄妹兩人靜靜地對持，鳳兮忽然背過身掩麵哭了起來。
鳳栩走到鳳兮身邊，扶她坐下。
鳳兮坐下後仰頭嗚咽著問道：“娘怎麼會不再？”
“是我，是我沒能保護好娘。我們在去郢迦的路上遇見了滕國的追擊……”鳳栩從懷裏取出一枚戒指，“這是娘留下的，你收好。”
鳳兮接過那枚戒指，死死地攥在手心裏。
“將軍，左營防務發現了問題，還請將軍到大堂商議。”門外傳來士兵清晰的報告聲。
“知道了，我這就來。”
鳳栩拍了拍鳳兮的肩膀，似乎想說什麼，但他隻是歎息了一聲，然後便大步走了出去。
鳳兮看著鳳栩的背影，剛才那人稱呼他為將軍，他穿著鎧甲……他已經不隻是她的哥哥了，他的肩上擔起的是父親留下的，對於整個南國的責任。
鳳兮神情呆滯地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門口。她才得知娘親去世的消息，可竟然連一個安慰她的人也沒有。
悲傷化作淚水不斷地打濕鳳兮的麵龐，可她卻一直沒有再出聲。
一切都在夜色中被抹去，現在的我們，不得不被命運推搡著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