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子安看來,殺人不過是點頭的事兒,這個早在九十年代初在Q市擺地攤逃城管那會兒他就已經知曉的道理趙三忌卻是不懂,雖然以前沒少打打鬧鬧,但兩夥人幹架的時候下手也都曉得輕重,就像小雞拿著把自製的木匕首在人背後抽冷刀子時,也淨都往些胳膊大腿地方紮,他們沒有梟雄式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情懷,真要把三頭二十歲還沒到的犢子寫成大奸大惡的江洋大盜,那很扯淡。所以在趙三忌清醒過來看見滿地殘臂斷腿時,還是很人性地嘔吐,雖不至於當場昏厥,但青黃膽汁的確嘔出不少,他的刁蠻不在於視人命如草芥,隻是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膚淺心態罷了。
趙家堡,一臉豁達的趙老爺子和範江水相對而坐,趙神棍難得地著上一身中山裝,顎下山羊須雪白,耷拉的眼皮子下嘴角含笑,枯槁兩指間的那杯鐵觀音早已冰涼,隻是卻沒喝下也沒倒掉的意思。範江水沒有太多的表情,一味地倒茶喝茶,動作嫻熟,但顯得有些浮躁,氣氛不算詭異。
“半城那孩子…”範江水在幫自己又滿上一杯,還是一如既往的十分滿,最終歎了口氣,沒接著說下去,隻是一杯滾燙的熱茶一昂脖子喝了個幹淨,有點吃燒刀子酒的意思。
趙老爺子沉默良久,輕嘬了一口杯裏的涼茶,放下,又從懷裏掏出了副已經許久沒戴過的老花鏡,放在衣角慢慢擦拭,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波動,如果有,那也隻是嘴角的微笑輕輕收斂,沒了先前在範江水眼中的那股老奸巨猾和笑裏藏刀。把擦拭過好幾遍的老花鏡擱在燈光下照了照,確定一塵不染後,趙神棍這才緩緩戴上,看向範江水的眼神充滿玩味,卻不童真。
範江水似乎是真渴了,對趙神棍眼神絲毫不在意,又是一味地倒茶喝茶,隻是放在桌下的左手拽得緊緊。
“真不會死?”話說薑還是老的辣,在趙神棍麵前,範江水還是顯嫩,始終辦不到在趙三忌和藍半城麵前的雲淡風輕,自覺很沒骨氣地開口再次詢問到。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生死有命,你這局外人又瞎操什麼心,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回家教教小白閨女些本事,別老想一味把她往老頭子這裏送,折騰。”趙神棍戴上眼鏡後便從身側摸來一本線裝版的不知名書籍,看那書的樣子估計也有了些年頭,望著趙神棍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範江水琢磨那玩意兒應該是本絕世孤本,隻不過上麵密密麻麻的蝌蚪文饒是見多識廣的自己也沒能看懂一丁半點,當下對趙神棍這副比他還令人蛋疼的裝13作態火冒三丈。
“不管你承不承認,三忌和半城都算是我徒弟,一日為徒終生為子,丫的,如果以後你再縱容趙子安這般胡作非為,老子可不管他是誰,非得先廢他丫的兩條狗腿!”範江水說完憤憤起身,離去前自是沒忘記抄走擱茶幾上的那罐鐵觀音,還真如趙三忌所說,好馬需伯樂,好茶還得要範江水品嚐,像這種好東西,擱老不死的這裏,糟蹋。
趙老爺子對範江水這種“吃不了兜著走”的行為見慣不怪,待確定範江水不會殺個回馬槍之後,又從茶幾下掏出了一小包大紅袍,別指望這個就為了三五百塊便能同趙三忌爭得個麵紅耳赤的老家夥能有多大方,更何況這種產自武夷山六株母樹上的大紅袍,一克萬金的玩意兒若也被範家小子給兜走了,還真得叫他欲哭無淚。
馬虎清理完了方才茶壺裏殘留的茶屑,趙神棍也不講究,就隨意那麼一衝一泡,擱了約莫五秒鍾,這才緩緩倒進茶杯中,還是老樣子,也不急著喝,等擱涼了這才又輕輕嘬上一口,然後倒掉,對這種行為,燕青兆說是老爺子有秉性,而趙三忌卻一直道趙神棍暴斂天物。
瞅了瞅牆上的掛鍾,剛好十點整,趙神棍有點老懷寬慰的意思,嗬嗬一笑,自語道“殺破狼,少了這顆貪狼怎麼能行,範家小子關心則亂啊。”這才踱步往房間走去,經過趙三忌臥室門口時,老爺子歎息了一聲,還真有點想念這孫子了。
Ktv門口,警車打頭,救護車隨後,離案發時間先後不過二十幾分鍾。
趙三忌在一陣幹嘔過後已經暈死過去,至於黃躍和湯顯則早已逃離案發現場,這種血腥的場麵或許在驚悚片裏頭看看還可以不當回事兒,不過真要事到臨頭了,很大程度沒人受得了。
齊小楚忍著作嘔的衝動蹲在趙三忌身邊幫他擦幹身上的血跡,而對旁邊的滿地血腥她腔作鎮定地視而不見,這個彪悍的閨女怎麼也沒想到兩人居然會以這種方式這種場合見麵,打開學那會兒就在心裏製定好了再讓她碰上趙三忌時的種種計劃也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給衝擊得支離破碎,看著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和離他不遠血流滿地的碳頭,抓著紙巾的纖手也不禁一陣顫抖,她不敢想象,如果最後沒有自己喊出那聲不要,宋佳佳是不是也會在這劊子手手中香消玉損,但正是因為這個劊子手,齊小楚第一時間卻不是跑到宋佳佳的身邊噓寒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