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頷首從門外踏進,身後一眾人探頭探腦,卻沒有隨她進門之人。林渠光眼神恍惚,嘴唇輕抖:“阿離……”
白氏鴻離,得月井曦,她有兩個名字,林渠光隻喚她阿離。
白鴻離走到白巧身側,並不理會林渠光的呼喚,屈膝行禮道:“先生有禮,我家公子想必已經告知鴻離身份,鴻離幼時為公子所救,公子之言無不順從。但今日還望先生轉達公子,鴻離這一生順從卻不順意,今日想順意而行。”她目光爍爍,顯然含有淚光;嬌軀微搖,又顯然心有懼意。
白巧微笑看她:“你家公子先有話傳達與你,當年出手是小公子的願望,這些年井姑娘舍身為公子做了太多事,如今不會再羈絆姑娘。隻求姑娘看清心中所想,不要辜負了大好韶光才好。”他一字不落的複述出來,眼見著白鴻離的淚滑落雙頰。
“天下第一美人”拭去眼角珠玉,對著白巧深深一拜:“鴻離不得見公子其身,望先生可傳達鴻離謝意。鴻離也非蠻橫之人,他年若還有幸,必定回來公子身邊。”她柔腰宛轉,髻上黑發滑落肩頭,令人憐意頓起。
白巧了然微笑,自從聽了這姑娘的故事,他打心底裏十分敬佩。
林渠光目光如炬,一直緊緊盯著白鴻離。看著她進門,看著她行禮,與白巧說話,最後看著她來到自己身邊,從身後抽出一把匕首,重重的紮在自己的左腿上。
鮮血順著匕首流轉,經過白鴻離雪白的柔夷,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綻出一朵朵梅花。白鴻離身子微抖,將抖索的手從匕首上移開,轉而牽起林渠光沒有握劍的左手。
她目光澄澈看向淩洋郡主:“淩洋郡主,我知你為報父仇,然今日鴻離要帶走這個人,我已為你紮了一刀,如果你尚未解恨,可再來一刀。但兩刀過後,希望你不要再追殺我們,鴻離會帶著這個人消失在你的麵前。”她柔情似水的語調卻含滿了堅定,烏黑的雙眸一片淡然。
淩洋郡主看向左腿流血不止的皇叔,後者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白鴻離,她心中喟歎不已:罷了罷了,數十年的仇恨誰都累了。她轉過頭不再說話。
白鴻離知她應允,便再次深深鞠躬。
林渠光的左腿鮮血還在不停流淌,他漸漸不能自行站穩。白鴻離將他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肩頭,一步一步走向門口。還未至門口,她像是記起什麼,轉頭對著站在同一個的角落的大臣們說道:“各位大人為求自保,鴻離無話可說,太子實為仁君,繼承大統也是順理成章,隻是各位大人,當初削尖了腦袋也要來參加的春狩,現在看來略顯譏諷,不是嗎?”
吏部尚書麵色發黑,毫無表情的看著白鴻離瘦弱的肩膀駕著林渠光慢慢離開,白鴻離的話沒有對他產生影響,這個為九五至尊的時代,他能做的也僅僅就是保護好自己與家人。他身後的大臣有不忿的,碎碎叨叨說道什麼,他目光冰冷掃視而去,驚得那些人啞口無言。
白鴻離踏出宴席的大門,將林渠光慢慢扶著向靈薩行宮的大門走去。沒有人知道他們要去哪裏,將來也再沒有知道他們曾是一個國家的皇與妃……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相互扶持著走出靈薩行宮的大門,女子虛汗淋漓卻始終穩穩站立,給予男子最堅實的支撐,男子左腿鮮血流了一地,他的目光漸漸迷離,失血過多讓他腳步虛浮,不得不將全身的重力都壓在身下虛弱的女子身上,卻始終抿著嘴唇沒有說話,縱使刺傷他的人就是在身邊……
白鴻離帶走林渠光後,隻留下一地的血跡。白巧將各位大臣都整合起來,通知了所有參與春狩的人,陳皇後悲痛交加怎麼也不願相信林渠光已經離去。女人們在行宮裏哭的抱成一團,男人們沉默收拾行裝,這次春狩前所未聞,他們也不知該用何種表情來麵對突如其來的事情。
白巧並不是單刀赴會,在春狩隊伍隱匿著數百名己方士兵,他們喬裝成太監奴仆,一直暗中行事。現在則成了控製大臣們的最好助力。
為春狩愉悅而來,如今被形同囚犯羈押而回,這次春狩想必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隊伍迅速踏上了返回祁安城的路途,這一路縱然沒有《月兒怨》,也讓人覺得愁腸百轉,抑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