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申躊躇了一會兒說道：“這位白巧兄弟，先前多有得罪還望你見諒。”白巧揮揮手算是和解。
林申又轉頭看向南修，南修輕聲道：“我叫南修，是白巧的師弟。”林申點點頭道：“南兄有禮。”他先向這兩位問話，一方麵是禮儀所致，另一方麵也是不知對於林渠琛，他該從何問起？
好在林渠琛知曉他的心念，便問道：“你是如何逃出來的，身邊還有兄弟嗎？”林申又想起那腐爛發臭的屍堆，麵色慘然道：“那日在懸崖被偷襲後，大部分將士都被扔下懸崖，我也不例外。但蒼天憐見，我被一棵突起的樹掛住了。恢複一些體力後我還是爬不上去，於是隻有順著懸崖向下爬。”他似有些不忍，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下了懸崖才發現全都是將士們的屍骨，因為從高空墜落，樣子都慘不忍睹。我仔細確認，沒有活口。”
他說到這裏，林渠琛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南修不著邊際的倒了兩杯茶水放在他二人手邊。林申感激的對他笑笑，重新說道：“我沒有辦法埋葬他們，隻有將他們因慘死而張大的雙眼合上。後來我被一戶農家搭救，農家給了我一些幹糧，我順著山路重新爬上了懸崖。在那裏遇見幾位兄弟，他們也都是大難不死的。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信任我，便說要跟著我一起回祁安城。說是死也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申喝了一口茶繼續道：“後來我們就連夜趕往祁安城，因為沒有盤纏，所以我們一邊賣藝賺錢，所以幾個多月來到祁安城的百木山。在百木山我們聽到一些傳聞，才知道……知道江山已經易主。”他垂下頭，聲音疲憊。
林渠琛撫額無言。過了好久林申才抬起頭來：“但我們這時還不知隱情，隻一心想查個究竟。就在這時，剛好有從祁安城來的商隊，我們將所有錢財給了他們，換取到祁安城的消息。這時候，我才知道，新帝是七皇子，而我的父親早已不在人世，我林家滿門早已不知去向。”
他的拳頭捏起來，因為憤怒而通紅的眼眶看的格外駭人。林渠琛知道他心中的苦痛，隻輕輕喚道：“申弟。”
林申回過神來，有些歉意道：“琛哥，我……”林渠琛點點頭問道：“那你身邊還有多少兄弟？”
林申道：“我在懸崖邊上偶遇五個兄弟，後來快到西朝境內的時候還遇上了蘇開，他還帶著兩個人。”
“那蘇開呢？”蘇盛蘇開二兄弟從小與林渠琛生活在一起，關係非比尋常。這次出征他們原本不用跟隨，但兄弟二人說什麼也要一起去。誰知便出了這樣的事情。林渠琛對他們滿心愧疚，故而急切問道。
“蘇兄弟進了西朝境內便沒有與我們同行了，他說要前去完成一件事，會在西朝與我們彙合。算算日子，明日應該便會到達。”林渠琛有些放下心來，但同時又忐忑問道：“蘇開身邊可有蘇盛？”雖然在林申說道蘇開的名字時，林渠琛便隱隱知道蘇盛估計凶多吉少，但他還是要確定一下。
林申搖搖頭：“蘇兄弟說，已經將蘇盛將軍埋在了一處地方。”他知道林渠琛與這兄弟倆感情一向很好，但事實如此，他也不得不以實相告。
林渠琛微仰起頭，疲倦道：“罷了罷了，都是奢望。”
多少萬的兵馬，多少鮮活的生命，因為一個命令奔赴疆場，如果他們死於敵人的刀劍，或許還是一種榮耀，可是啊，他們卻是死於貪婪與險惡。他們的身後可能是兩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可能是嗷嗷待哺的嬰孩與可憐的寡妻，無論是作為父親或兒子，他們都有著重要的家人，日夜守望換來的卻是橫屍遍野。他們不過是一介良民，不過是指望著朝廷能給予他們好的生活，可現在呢，妻離子散，考妣哭號，家不成家！
一時之間房間裏一片靜寂。眾人如入冰窖，周遭一片赤涼。
窗外的更夫又打了一聲更：鳴鑼通知，關好門窗，小心火燭！聲音拖得長長，驚醒了眾人。
林渠琛歎道：“申弟，如今你有什麼打算？”
林申有些激動道：“林申已經無親無故，隻是拖著一條命苟活著，本欲殺了幾個狗官再行赴死，但現在見到了太子殿下，當然是追隨太子殿下！我現在去叫那幾個兄弟，大家都很想念琛哥。”林申說著就要出門，被林渠琛叫住：“你們今日剛到祁安城，一路舟車勞頓相比大家都累了，不用去叫了，明日我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