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絕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隔著朝堂之上百官勸阻，隔著祖宗禮法如天，他要娶她談何容易。
這一日午後，辛玉攜了含翠沿石子小路緩緩而行。彼時風微雲渺，草香幽微，假山上流水潺潺，花圃中各種奇花異卉競相怒放。樹蔭下，鳥兒鳴個不停，盡管有些惱人，卻很有意趣。
想起允炆請她同意接林惠平進宮，心中不禁一陣煩悶。到底她終於露出了本相。隻是如果此事斷然拒絕恐怕引起皇上的不滿，雖說皇帝是自己親生但如果從此母子之間有了隔閡倒不好。如果同意她入宮憑著皇上的寵愛來日封妃、封後豈不淩駕於自己之上。
含翠見她心事重重，知道她是為楓露寺林惠平進宮之事鬱悶，不敢輕易開口隻是在旁默默相隨。不覺間來到頤波橋，辛玉站在橋上遠望波光粼粼，水天一色，又有點點水鳥，點綴其間，鬱悶的心胸，也隨之開闊起來。
見她的額頭有些微微舒展，含翠小心道：“太後，您就不要惱了。索性依著皇上的心思，隨了他的願。我冷眼瞧著楓露寺那位也不是狐媚惑主之輩。如果她進宮謹守宮規隨時規勸皇上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辛玉微微揚眉，轉眼淡淡看了她一眼。
雖然輕輕一句話，她亦聽出話中的分量，心下一緊道：“奴婢隨便說說，太後不要往心裏去。”
辛玉歎道：“狐媚人的功夫倒是有一套。難怪讓皇上一直心心念念非要接她進宮倒是哀家小覷了她。”
含翠遲疑道：“那太後若明目不同意隻怕皇上會心生芥蒂。還需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才好。即顧忌太後的麵子又不會讓皇上惱怒的法子。”
“世間安得雙全法”她微微沉吟，須臾，唇角緩緩拉出一絲弧度：“不著急，上有祖宗家法，下有朝堂百官，還輪不到哀家開口。”
這時有黃門前來稟報：“啟稟太後，丞相求見。”
“傳”
慕楓來到她麵前躬身行禮道：“臣見過太後，恭祝太後鳳體安康。”
這樣熟悉的語氣，壓住了她心中的戾氣。慕楓他亦老了，鬢間的烏發隱約已有霜色，眼角有了細紋，目光也不若從前搬清澈如水。歲月改變了曾經的容顏，隻有他待她的心一如往舊。
辛玉輕輕道：“丞相，身體可好？”
慕楓看著她，一身素淡的衣服，卻平添幾分清雅動人的風韻。足足有一刻鍾神情如此專注，已經太熟悉了，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少年時光，那些情景仿佛昨日他看著她從一個陽光明媚的少女變成雍容華貴的太後，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辛玉嫣然一笑道：“丞相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專注連哀家的話也聽不到。”一若從前，她的臉上突然浮上一片紅暈，仿佛知道話說的有些唐突。
慕楓輕笑道：“隻是感慨歲月匆匆。感謝上天讓我在最美的年華認識你。”
那樣情不自禁的表白，她心中溫軟到酸楚望著遠處不覺歎道：“是啊，一轉眼進宮已經二十餘年了。世事錯落皆是命中注定。”
他輕輕一笑，眼中悲涼之意卻更深重：“我畢生所求之人得不到。人生數十年也就這樣過去了。的確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