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袖舞裙起,金絲覆麵,淺眸吟笑間,神似流離。但是大王你可知道,縱使有千萬人的讚賞也抵不過你的一個眼角流盼。垂腰青絲為你蓄,腮上紅澤額間眉黛,亦是隻為你一人塗抹。為著你的笑容,我千山萬水尋來,可你卻無法知曉。蝶彩衣赤腳在大殿上起舞,鼓聲不斷,竹樂清脆,王親貴族們對這來自異國的舞蹈表現出十足的癡迷,但她的哀傷仍舊綿延出來,覆住輕踮的腳尖。即使舊病已經發作,她仍舊忍著疼痛朝武楚微笑。可高高在上的他,眼裏隻有盛開在他右臂內的頹靡的花朵。豔陽烏發盤鬢,碧齒朱唇,膚澤通透,隻是雙眸暗淡無光。
她是當朝皇後,主管三宮六院,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而她,隻是一名卑微的舞姬。蝶彩衣一垂眸眼淚便掉了下來,恍惚之間看見大群蝴蝶拖著一口棺材朝他飛,她隻好拚命的追趕過去,誰料雙腿越來越重,終於沉沉地到了下去。
蝶彩衣醒過來,已經躺在房間,而武楚就坐在身旁。這樣的情景多次出現在夢中,如今他真的就在手腕旁邊,以伸指頭就能觸摸到。這種細微的感動令她不能言語,隻軟軟地靠在他懷裏,任由酸苦的藥汁漬湯勺滑入喉中。她著眼看他的十指,堅韌消瘦,關節處高高鼓氣,活動起來具備樂感。就是這雙手,將她帶入一場萬劫不複。
武楚說,你立了大功,所以我要給你賞賜。他捏住她的下巴,輕聲喚小妖精。小妖精,我封你做我的妃。原來昨日大殿之上刺客行刺,劍鋒偏一寸,總算沒要她的命。而正是這壯舉令他看到了這個柔弱的女子,她高鼓的額頭和秀美的臉龐。
蝶彩衣將頭依在他肩上,心卻不由打起冷顫。這一切均是算計好的,先是她的入宮,再是刺客,到她的封賞。這是牽扯到兩國利益的陰謀,是她不可逃避的現實。可她沒想到,楚國的王,竟然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十歲那年,蝶彩衣從桃樹上跌下來,額頭磕在石塊上立刻滲出血絲,從未受過點滴苦難的大小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傭人怎麼哄也哄不住。忽然一雙消瘦的手伸過來,輕輕擦淨她的臉。她的眼淚神奇的止住了。武楚寵愛地說乖,不哭了,等你長大了,我就騎馬來娶你。隻一句,勝過天地盟約,亦化作心間烙印令蝶彩衣每時每刻都在等待。
第二年,蝶彩衣父母雙亡,一位流浪的異國人收留了她,他交給她美妙的舞蹈,給予她生存的能力,他是她的主公,她的再生父母。所以他叫她前去刺殺楚王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誰能料到重逢的方式有千萬種,他們竟然遭遇到了最最悲慘的那一種。每每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任務,蝶彩衣的絕望便像洪水一樣湧了上來。宮廷內封賞是常有的事,但蝶彩衣一直記得年幼時他許的諾言,數次糾纏,武楚總算答應像娶皇後一樣為她舉行盛大的婚宴。
一個女子的一生,不外乎兩個字,心愛。無論心愛的事還是心愛的人,得到了就是天長地久。可是蝶彩衣心裏總有一塊冰,時不時散發一陣寒氣。所以她的手一直冰冷,握得再緊也不增加一點溫度。其實隻有她自己明白,她的冷均來自他,他是她無法抉擇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