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田正等著有人來取自己的命,那人如期來了,他躺在床上的身子微微一僵,直到那人繞過屏風慢慢走近。
元田是個將軍,還是個鮮卑將軍,是有功夫的,來人在和他對了幾招後就被打倒在地,他則披了件外衣,推開了房門,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院裏的張子朗。
“張將軍想說什麼就隻管過來,用不著這樣偷偷摸摸的。”元田說完先行走回房間,張子朗跟著走進去,將房門關上:“王爺倒是耳聰之人。”
“張將軍不會忘記那日和本王說的話吧?”元田能這樣說就是動了心思了,張子朗自然是欣喜的,但卻沒有表露出來,然而故作平靜地反問:“就如剛剛王爺所說,您有什麼話隻需直說。”
“本王被囚在朔州城,而皇兄卻派了本王的對頭華磊過來,而且一走杳無音訊,本王想著那皇位本王也可以坐一坐。”元田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像是這些話根本就不是什麼大逆不道之言,可張子朗卻笑了:“世人皆知王爺對鮮卑皇上忠心耿耿,您現在這話不是在逗下官玩兒吧?”
“帝王之家從來都是爭權奪位的,哪裏有變不了的忠心,更何況他那樣對我?”元田明白張子朗的意思,接著道:“這是本王的印章,是本王從未離身的物件,你們便拿著,若是有日本王反悔,你們便可以拿這東西對付本王。”
那印章是色澤極好的昆侖玉,上麵篆刻著幾個鮮卑字,做工過於精細,不像是假的。
“那印章想必是真的,可是下官留下您的印章又有什麼用呢?”張子朗將印章推回給元田,接著道:“隻要您回到盛樂,見到您皇兄說一聲您的印章丟了便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不是麼?”
元田自是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是看低了張子朗,覺得一個印章便可以解決了。
“張將軍要如何才會相信本王?”元田索性抱著胳膊等張子朗的答案,張子朗一開口就是滿滿的真誠:“下官和王爺相互之間都信任不過,不若相互留個信件以達到相互牽製的目的。”
元田有些遲疑了,這就說明若是張子朗收了他的印章,最後倒黴的可能會是自己。
“王爺可以慢慢想,不過我們主子隻怕沒有那樣好的耐心,要知道滅口這事兒是我們主子親自下的命令。”張子朗的話算是脅迫,但要真的下那樣大的決心,元田還真沒有那樣狠的心,語氣是難得的柔軟:“請張將軍給你家主子帶句話,容許本王再想一日,隻一日就好。”
元田是在賭,賭明日鮮卑是否會來人,若是皇兄真的放棄了他,那他無論做什麼也都不必感到內疚了。
“能幫王爺這個幫,下官感到很榮幸。”
目的已經達到了,接下來就等著元田糾結一下,最後落入他們的圈套裏去了,一切都太順利了。
夜涼如水,鮮卑人元田在朔州城住了最冷的一夜。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最後的決定也是情理之中的,元田妥協了,元田手裏有張子朗的信筆信,而張子朗手裏也有他的親筆寫,相互製約,公平得很。
“我們皇上想要盡早結束這場戰爭,王爺你也清楚的,這場戰爭再打下去,誰更吃虧一些。”這是張子朗提的條件,元田沒有理由不答應。
元田在朔州城又呆了兩日,依舊沒有等到鮮卑的使者來,雖然他早就答應了大燕的條件,但還是心涼得很。
一日夜裏,巡察的小兵看到一個可疑的身影,卻並沒有追上去,而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張子朗和阿誠站在城樓上,看著元田的身影漸漸遠去,直到完全沒有了蹤影。
“阿誠,你這小子可真是太毒了。”張子朗想到元田寫的那封帶有印章的親筆信,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少年真的太聰明,特別是在不折手段方麵。
那是元田這一輩子都不想公開的信筆信,足夠讓他成為千古罪人的親筆信,甚至可以用賣國求榮四個字來總結。
原先阿誠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張子朗雖同意卻沒有想到會成功的。
張子朗和阿誠是完全不同的人,兩人的經曆決定了兩人的做事風格。
“戰爭馬上就要結束了,又要回到鄴城了。”阿誠感慨了一句,張子朗調笑道:“聽你這口氣,你是不想回鄴城?”
“整個大燕再也找不到比鄴城更肮髒的地方了,不是麼?”阿誠的眼神暗淡,他的話從來不多,有時候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個孩子,張子朗突然有些明白周槿歡的心理:他越是表現得堅強自立、平靜無波,你就越想看到他肆無忌憚、撒潑無賴的樣子,越覺得整個世界都虧欠著他,越覺得他可憐可惜。
“你是大燕的衛將軍,若是你想,你可以去大燕的任何地方。”鄴城是美好的,那是大燕的國都,它繁華、美麗、富庶,可是就如阿誠所說,它也是肮髒的、昏暗的,那種無形的刀光劍影有時候讓他這個大人都招架不住,更別說他隻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