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自己所說的這個傳說有誤,而是……這事情的真相,世人根本就不知?
越千辰微微有些緊張起來,握著茶盞的手指都使了些力。
姬格輕出了一口氣,說到這裏便想起舊日裏的一樁閑事,頓了頓,方道:“這件事,起初你哥哥自己都不知道,還是那一年子返帶我出海時,當做軼事秘辛,隨口告與我知的。而後不小多少年,我與你兄長相識,也曾私下裏與他說過。”
他說到這兒,一轉眼,便看到越千辰一副又緊張又滿是探究的眼神,不由一笑,勻了勻,繼續道:“你哥哥其實並非生在瀛溟島上,他出生時海上有風暴不假,可是……他生在逐明島上。”
“逐明?!”
這兩個字一出口,越千辰聽著,當時便是大驚。
這樣的事,莫說眾口相傳如何,便是千闕的起居注、大夜的史冊上都是那麼記載的,怎麼到了絕豔侯這裏,珠璣一吐,便輕悄悄的將那史冊校了一筆?
姬格知曉他心頭的驚疑,也不解釋什麼,隻是仍舊含著淺笑,繼續說著這一件舊事:“你的外祖母,就是當今逐明國主的小姑姑,昔年君羽氏的公主啊!”
“什麼?!”若說上一句還不過是驚疑,那麼這一回,越千辰卻是差點直接跳了起來,“君羽氏的公主?這怎麼可能?”
姬格見他如此,便趣了一句:“怎麼不能?沒得我倒拿此事來誑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越千辰一時失笑一聲,隨即想了想,疑惑道:“隻是如若如此,何故夜史無所記載?就連千闕舊時也無半點傳聞?”
姬格笑了笑,想來歎道:“我若記得不錯,文賢皇後林氏的生母……宗冊有載,記得是星沉夏侯氏的嫡女,拂曉城林氏的正一品誥命夫人呐!”
越千辰雖自小不在千闕長大,但讀書知史不可少,莫提母族的這些事情,就更是一清二楚了,眼下聽他說完,便點了點頭。
姬格複為兩人各斟了一杯茶,一邊說道:“你眼見這些年君羽氏與大梁總有嫌隙紛爭,難道就忘了舊日的東西兩岸裏,三朝之間,實是皆無清平可言的。”擱了紫砂茶壺,他追憶般的算了算,片刻後繼續道:“最早的時候,應是林公——也便是你外祖父,其在遠征逐明以南附屬島嶼之時,戰場上逐明那方的主將,便是身為彼時逐明國君的君羽透的最小的一個女兒——月光公主君羽鳶。”
姬格話裏說的那些個人他是莫不知道,可是這樣的幾個名字連在一起,似乎個中的真相,便不如他所知道的那樣清白了。
果然,姬格給了他須臾的功夫琢磨,接著便道:“兩人戰場相遇棋逢對手,以至後來情愫暗生,互定終生。林公有意帶公主回夜,可是兩國針鋒相對的局勢便注定了此心定然不容於千闕、抑或逐明。”說著,他感慨般的一笑,搖了搖頭,接著道:“……也是巧合,你知道拂曉與星沉家城封地比鄰,素來便是世交,夏侯家有一位小姐出生便多病,自小養在寺中少有見人,就在林公為佳人國事兩相為難之時,正逢那位夏侯小姐久病而歿,夏侯公深知當時林公的難處,兩人又是落地的摯友,是以……”
“是以其後,公主便頂了那位夏侯小姐的名頭,以此身份,與林公結為連理?”
越千辰一直跟著他的思路走的清楚,如今眼見跟到了這個地步,脫口,便也將後事猜度出來了,姬格聞之,唯一頷首,隻道兩字:“正是。”
“嗬……”
越千辰往後靠了靠,身子有些發軟,一時之間除了唏噓,倒也並無別的想頭。
也是挺有意思的事兒。
他想著,過了許久,自己這裏便按著最慣常、也最順理成章的接續猜了下去,抬眸朝姬格問道:“那麼在君羽氏那頭,月光公主……便是做局假死,逃出生天?”
姬格頗有深意的笑了笑,須臾,方才搖頭道:“是有這麼一局,不過布局的人,是君羽透。”
那一瞬間,越千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君羽……”赫然往前一傾身,他難以置信似的看著姬格,將那三個字重複了一遍:“君羽透……?”
姬格點了點頭。
越千辰惶恐之中細一思量,不多時便驚悉個中真相,試探的問道:“那月光公主……是細作?”
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什麼爭議,隻是那麼多年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生活之後,那女子對曹營究竟有無半點情意,卻是無人能知了。
姬格想了想,還是說道:“公主對林公究竟有無情意至今早已無人知曉,可是那些年——從她嫁入林氏,直到後來事發自戕,中間那二十多年,她的確是一直在為君羽氏通風報信。”
越千辰沉默片刻,將這中間關竅捋了一捋,方才又問:“這與我母親有什麼關係?”
“我這就要說到你母親了。”姬格說得不緊不慢,悠然自得之態,著實隻像是在說一闋戲文,“她是月光公主與林公的第三個孩子,也是唯一的一女,公主深知在皇室之外,女子對政局的影響大可大過男子,是以忘機……從小便是被月光公主一手教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