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怒自威。
“我不是……”赫子雋頗有種百口莫辯之感,可眼下,他卻也是無心辯駁了,強壓下心頭的暴躁,他盡量耐心道:“我的妻子——她沒有做錯過任何事,她隻不過生在敵國為和親而來,在這個時候您要她過來,我怎麼能不多想?”
正說著,思闕從外頭進了來,朝伊祁箬稟了句:“殿下,都準備好了。”
“知道了,”她點點頭,有朝她吩咐了一句:“去請衡光侯夫人過來。”
“喏。”
思闕才退出去,赫子雋便帶著更為狐疑的神色問道:“她在說什麼?您在準備什麼?”腦子一動,他又有些急了,“您究竟有什麼打算?”
宸極帝姬打量了一眼,閉了眸子,不愛搭理他。
赫子雋還在那兒滔滔不絕,直至帳簾一動,一個溫婉嫋娜的女子自外而入,才終於打斷了他的說話。
“宸極殿下,”朝著高座上的女子行了一禮,君羽緹這才走到夫君身邊站定,低低喚了聲‘子雋’,同時以眼神示意他莫要激動。
這時候,宸極帝姬睜開了眼睛。
給她指了座,伊祁箬看著她,眸眼神定不容探視,開門見山道:“摘星公主,此番端嘉帝姬私自回返大梁之事,紫闕與本宮事先皆不知情,這句話但請公主記好了,稍後在對岸君羽氏帳中,還請原話帶給令兄。”
“帝姬!”
她話音落地,赫子雋當下便跳了起來。
“您……”君羽緹心頭也是幾百個不解,甚至不大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您要讓我回逐明……?”
“不行!我不答應!決不答應!”宸極帝姬還什麼都沒說,那邊赫子雋瘋也似的便喝了起來,“您不能這樣做,您不能在自作主張把她帶到我身邊之後有自作主張的收回這份恩典,帝姬,這世上不是隻有您才是人!不是隻有您的所求才值得被正視!您不能!您絕對不……”
他的話,最終被身邊妻子的一記牽衣相告而攔了下來。
君羽緹眉目溫柔,對他道:“子雋,不要急,先聽聽帝姬怎麼說。”
赫子雋還想說什麼,可是看著妻子,卻也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的伊祁箬不禁點了點頭,對她道了句:“摘星公主,你很不錯。”
君羽緹此件已然起身,忖了忖,道:“妾身雖識君尚淺,可這寥寥功夫裏,也看得出殿下對子雋不是不好的,自然了,如若妾身看錯了,那麼外子想要如何,妾身自然不會攔著,總歸生死我們都是要一輩子的。”
這話說得不卑不亢,儼然便使伊祁箬對他的好感又高了一層。柔而不弱,合該也就是這樣的女子,才管得住赫子雋的一顆心。
帝姬點了點頭,道:“放心罷,隻要你哥哥對本宮的夙素也是這樣的心思,那麼這一生一代一雙人,本宮絕對成全給你。”
這一句說完,下頭那夫妻倆神色都有些變化。
一個安心了不少,一個,卻是驚訝了起來。
“你今夜啟程渡海,明日一早本宮送你回至逐明的消息便會傳之四海,昭告天下。”宸極帝姬站起身來,朝他們夫妻走過去,目光一直落在君羽緹身上,道:“正如你所言,你與本宮相識尚淺,你能看出本宮待子雋如何,卻也不敢盡信自己的眼睛,這點,本宮亦是如此,不過夫君不算什麼,我已另外傳信青王世子派人前去衡光,算算日子,這時候,衡光的小世子應當已經到紫闕了,這就是本宮在你身上的最後一張牌。”
小人君子,為政者,一個都少不了。
她接著道:“如若你還想著有朝一日回到這片土地、見你的夫君兒子,那麼回到逐明之後在你哥哥身邊,你就必須要做好一件事。”
君羽緹眉目緊蹙,問道:“何事?”
鬼麵下唇角一勾,她道:“做好再也不想回來的樣子。”
君羽緹微微一怔。
“我……您可否解釋一下,這樣做,對您有何好處?對家兄又有何壞處?”
帝姬垂眸一笑,道:“夙素在海這邊,你我也送回到海那邊,如此一來……”
她放緩了語氣,那邊,愣了半天的衡光侯已經悟出個大概了,順勢便將她的話接了下去:“如此一來,物議之上,您先勝了。”
伊祁箬看了他一眼,道:“這還是次要的,戰場上做出個仁義樣子來卻於戰事有所助益,不過也是有限的助益,更重要的一點是,”“子雋不在乎你,你也不想回來,那麼你會到逐明,便是逃出生天,然而在你哥哥那兒,他對夙素,隻怕就沒有這等釋懷了。”
“所以,這樣換回去,您還是在用端嘉帝姬來挾製家兄?”君羽緹想通這其中的關竅,倒也不是不可行的路,隻是想通了,才發現這人的聰明,不由的便搖頭笑了笑,“嗬……”
——看來,自己的哥哥,還是太過小看這人了。
不過此時,她卻還有另一重擔心。
“你不必覺得不安,也不必擔心什麼。”不等她將那擔心道出,伊祁箬那邊卻已經給了她一顆定心丸,“本宮不介意與你交個實底兒,我從未想過開疆至逐明,是以你的故國在我的手上絕對是安全的,對海外,多少年來,我都本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隻要他老老實實不惦記著不該惦記的、不在我焦頭爛額之際在於我百上加斤,那麼我樂不得與逐明各安天涯。”
說著,她看了眼身邊的衡光侯,道:“何況,我總得顧及著子雋和夙素不是嗎?”
這一席話說出下來,怎麼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君羽緹也是沒想到這位帝姬殿下能將話說得這樣透徹明白,心下亦是多有動容,忖了忖,便福身一拜,正經應道:“殿下仁德,摘星願意走這麼一趟,隻求殿下不忘初心,保一方海岸平安,也保我夫妻一世長久。”
聽她這話,伊祁箬點了點頭,又道:“你此去,我還有一件事要囑咐你。”她頓了頓,近前半步,道:“有一個人,你要千萬警惕。”
君羽緹原也是個穎悟女子,甫一聽,大致便也猜到了她話中所指:“您是說,皇嫂苑姬?”
伊祁箬一笑,“你也知道該是她?”
她點點頭,“您放心,摘星心裏有數。”
如此,便再無不妥之處了,伊祁箬算了算時辰,轉而便對這夫妻二人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們夫妻好好話別罷,晚上啟程,記得加件厚衣裳。”
說罷,便隻身出了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