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風塵之會 第一章·當朝太傅(五)(2 / 3)

越千辰聞此,哼笑一聲,悠悠道:“小子,我名揚四海之時,你還沒生呢,沒道理到如今我倒需要借你個黃口小兒之名占人間風光一席。”

這回,伊祁堯倒是抬頭了。

手裏筆鋒一停,他一張小臉兒上掛著一些諷刺的情緒,看著那邊的太傅大人道:“朕隻是覺得,這區區一個太傅之位,彰顯不出你宸極帝婿的本事。”

——話裏是帶著諷刺,可這倒也真算是他的真心。至少,他是覺得這麼一個虛名大過實權的位子,對與越千辰這人而言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尤其是,在他很清楚這位玄夜太子絕非善類的情況之下,這麼個位置,於其所謀,幾乎可以說毫無裨益。

可越千辰聽罷此語,沉默半晌之後,卻是一陣大笑。

“哈哈哈……世間男兒千萬,能娶得了你姑姑,已經是最能彰顯我本事的了!”他說著,在小皇帝怔愣的目光裏,眼神一動,看了看自己座下這張椅子,唇邊一勾,“至於這太傅之位嘛……”

——在伊祁堯緊蹙的眉眼裏,他緩緩起身,走到禦案前,低頭看著顯皇帝的眼睛。

他伸手捏起小皇帝的下巴,一字一字對他道:“今日我教你為君治國之道,來日你權掌天下江山……皇上倒是說說,真正控製這江山命脈之人,究竟是誰呢?”

伊祁堯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層。

是以,越千辰說罷,他隻是長久怔愣的看著他,卻不知能說出什麼來。

腦子裏真個是慌慌張張,一片空白。

殿外有一重氣息緩緩靠近,越千辰眉間一動,鬆開了桎梏著小皇帝的手,站直了身子拂了拂衣袂,含笑道:“今日的課就上到這兒罷,臣就此告退,皇上莫忘了溫故知新。”說罷,他留給小皇帝一個誌得意滿的笑容,轉身而去。

出門時果然見到墨曜正往裏進的身影,越千辰眉眼含笑,頗有深意的看了看他,還不忘頷首示了一禮,道一聲:“冶相。”

不知為何,墨曜看著越千辰這種樣子,心頭便有些發虛。

等他剛要抬步繼續往裏走時,轉過頭卻見小皇帝已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望著越千辰身影消失的方向,伊祁堯目光深深沉沉的,低聲啟口,問道:“冶相,你覺得他這人怎麼樣?”

‘越千辰?’墨曜眉目一動,比到:‘教導你,是綽綽有餘。’

他自己都沒發現這話裏有什麼不對,可伊祁堯一聽,卻是一怔,隨即小臉上一副忿忿之色,道:“可不就是那個‘綽綽’麼!要不是她,朕也不必成日家麵對著這麼個惡霸,一堂課一堂課上下來,書說不上讀了多少,氣倒是憋了一肚子!”

墨曜卻是一笑,比到:‘可是我看皇上對太傅的教導,似乎很是受用呢?’

這話若是別人說伊祁堯或許還要辯駁否認氣上一通兒,可是從這位他一向親近信任的冶相這兒來,卻叫他不情不願的皺了皺眉之後,竟是再無別的可說了。

——他沒法子反駁,對越千辰的教導,他的確受益良多。

有時候他甚至會懷疑,天天給自己教習講課的這個人,他真的姓越麼?

越栩的越?

“他……”小臉上的神色漸自舒緩開來,等了好久,墨曜終於等到了這孩子對那人的評價——“到底是姓越的。”

甫一出口,冶相倒是一愣,沒弄懂他說這話是個什麼意思。

伊祁堯並沒有讓他疑惑太久,下一瞬,隨著一絲無意識的寞然笑意,他低低道:“龍生龍,鳳生鳳……孽龍,終究也是龍……”

墨曜赫然一怔。

越千辰從紫闕出來之後,在城中三繞兩繞甩開了身後的尾巴之後便出了城,等他來到鉛華樓時,夕陽已斜。

溫孤訣得報,親自來到門前迎人時,越千辰已經能感覺到他看自己時的目光,已是不同以往了。

“稀客呀!”

——笑臉迎人的一句話,說得都頗有些諷刺意味。

越千辰對此倒是很平靜的就接受了,畢竟為了抱得美人歸,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而溫孤訣……恐怕往後也再難對自己有個順眼的態度了。

越千辰看他左右並未帶人,便也不同他寒暄客氣,啟口便直接道:“借你的地方一用。”

說罷,提步便要往裏走,就好似這一連串的動作對他而言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實則,同溫孤訣合作這麼些年,這些事,他也的確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可是這一回,當他與溫孤公子錯身而過,一步剛要邁進樓中之時,身後的青衫男子卻忽然正兒八經的開口了。

“千辰,”

低沉的一聲喚,愣是讓越千辰收住了腳步,就停在他身後。

彼此背對著的兩人,中間似乎有什麼難以逾越的鴻溝,片刻之後,越千辰聽到溫孤訣對自己說:“你應該記得,我與你已經是兩條路上的人了。”

越千辰赫然一聲哼笑。

——這點,他沒有忘。甚至是早在當初伊祁箬人還在前塵莊時,他們倆便已經分道揚鑣了。最後的最後,溫孤訣還是選擇了那個女子,帶同他的鉛華樓一起,真正的、徹底的認了那個人。

而越千辰既不知道原因,也不在乎原因。

此刻,他隻道:“溫孤公子,放心,僅此一次罷了,往後這鉛華樓我再有踏足,隻會是以……宸極帝婿的身份。”

溫孤訣負在身後的手赫然成拳,眉目都是一皺。

越千辰似乎就料定了他還有別的話說,站在那兒腳步未動,就一直等著。

果然,他還是問了。

“那場賭局——”溫孤訣回身,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你可還記得?”

“我記得。”越千辰點了下頭,幹脆利落,隨即道:“不過要讓你失望了,我愛上她,早在我見到她之前。是以這場賭局,從一開始便是無解的。”

溫孤訣聽罷,卻並未如他所料一般有什麼意外的反應。

反而,不多時,越千辰便聽到身後傳來的一聲輕笑。

繼而,他聽到溫孤訣問自己:“嗬……你見過她的臉,不管之前如何,你能說在你見到那張臉的瞬間,沒有再次愛上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