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給他的震撼,明明應當是意料之內的,可卻又一次讓他感受到了許多年前,他緊閉雙眸,說出那一句話時的震撼。
沉了口氣,姬渙看著他問道:"你是要把命還給他?"
"我是要把命還給他。"天音子理所當然的一點頭,就這麼承認了,隻是在承認之後,他又近似於隱忍著崩潰一般的呼出了一句話:"我更是做夠了這未亡人。"
姬渙呼吸一窒。
兩人就那麼無聲靜立了好久,知道安定王開口,平靜地打破僵局,卻是說道:"我年幼時,母妃曾說,修羅姬氏的人,總是求而不得。"
天音子笑了一聲。
他接著問:"這輩子,你可有所求?你可曾得到?"
這回,對麵的人回答道並不幹脆。
玩味的神情一直在他臉上持續了好久,之後,他摩挲著下頷,忽然帶著兩分笑意,啟口似問非問:"霍子返——他是你的求而不得,是吧?"
"——!"
那一瞬間,姬渙的神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塵封心底的往事忽然間被人以極其輕描淡寫的姿態剖翻開來,至此才終於發現,原來,那根本不是往事。
過去發生的,現在繼續的,未來,也不會變的。
天音子沒有執著於他的回答,隻是哀涼一歎,"他又屬於過誰呢?"
不知歎的是誰。
姬渙的問題幾乎是跟著就來,"那你又可曾屬於過他?"
他笑了笑,隨即搖了搖頭,"我不能屬於他。"
這個答案,讓安定王更深了一層眉目。
他說:"這世上,我有一個想要的人,可是,我從未求過,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是我的,不過,他的心總有那麼最柔軟的一片放在我這兒。對他,我亦如是。"
這樣的答案,是姬渙難以預料,更是難以完全理解的。
對麵的人含笑,卻是無盡輕鬆的道了一句:"你不是我,是以你不會懂,你不是我,所以對他,你也隻會悲哀於求而不得。"
這句話,終於讓他有所開悟。
——原來,無非,一句配不上。
後來,姬渙朝他走進了一步,但也隻是那一步,隨之問道:"你可曾恨過青帝,給你一副這樣的眼睛,給你一場如此的人生?"
天音子想了想,並沒有回答,隻是反問道:"你可曾希望自己是我?"
姬渙便不說話了。
他就笑,跟著說道:"是呢……我身似浮萍,你千尊萬貴,可你卻希望自己是我。"
這樣說著,他一步步向前,與這王宮的主人錯身而過,隻餘空空一歎。
"兄長,"
身後,忽然傳來這樣一聲喚,傲然如天音,也幾不可察的動了一動。
他聽到姬渙在說:"如若你在這裏長大,今時今日,便什麼都不一樣了。"
他便笑了,跟著恍若隨口一般,輕描淡寫道:"你的兒子是在這裏長大的。"
姬渙皺了皺眉,剛欲啟口去問,卻聽到他顧自開口,忽然說出了一番那樣的話來——
"當年,他從這裏出發,帶我走向人間,今日,我站在這裏,但願他上窮碧落,能聽到我這句話——"
站在大殿寶座之前,他唇邊是極美的笑意,溫和從容,由心底而發。
不自覺的抬手撫上心口,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似乎足以貫透天地,卻隻對著那一人說著:"霍子返,活這輩子,我不再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