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搖了搖頭,他深吸一口氣,對她下了個定義,忽然間,眼裏卻似被什麼灼了一下似的,緊接著,她聽到他無力的歎了一句:"是今天啊……"
她猛然一驚。
世子的話說的沒頭沒尾,可是一如既往的,她卻是全都明白。
他朝她伸出手去。
伊祁箬幾乎是想都未想,便將自己的手交了過去。
這一夜,是極特別的。
在他的心傷之前,一切的禁忌似乎都要退居二線,她已經沒有辦法對他說一個'不'字。
這一天,偏偏是這一天,怎麼就是這一天?
他緩緩站了起來,近期一步,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睛,用另一隻手,緩緩的撫摸著她的眼睛。
他說:"這雙眼睛,往後要有多少年再也看不到月光,再也無法在暗夜中成眠,一切自今日而始……你呀你……!"
今天——八月十五,偏偏是他的生辰。
她以為,他心裏多少會煎熬於此,也怨懟於此。
可是,他卻是眸色哀傷,對自己問道:"怎麼還有心安慰我呢?"
這回,她知道,她是真的哭了。
一瞬間,如若乏力一般站立不穩的,她便要往下滑去,他拉著她的手及時將她拉住,扶著她的後腦將人按進自己懷裏,氤氳著苦澀的聲音,渾渾噩噩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對他說:"對不起……對不起……"
可是,沒有用。
——他並沒有覺得她對不起自己,而她也不會因為重複不斷的說著這三個字,便能將心底對他的愧疚化解分毫。
一切皆是無用的。
緩緩的撫動她的背脊,他的聲色始終溫和平緩,猶如籠罩在哀傷中的靜穆,聲聲慢。
他說:"你若真怕我難過,當初就不該讓自己犯險,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沒有用。
他沒有生氣,沒有怪她,他隻是悲哀而已。
"白首根,"他說,"你讓我想一想。"
懷裏的人狠狠的一僵。
"世子!"倏然抬起頭緊緊地看著他,她那樣急切,近乎於撕心裂肺,扯著他的衣襟,道:"給堯兒!……得給他!你明知道的,我根本早就不指望壽終正寢了!"
姬格安定的望著她。
"我知道啊,"她說完,他仍舊是和緩著,勻了口氣,不容反對的捧住她的雙頰,一字一字的說道:"可是你不能這樣理直氣壯的叫我看著你去死,你不能讓我毫不猶豫的,就看著你經受無邊無盡的折磨。你不能這樣。"
那麼好聽,那麼真實的聲音。
那麼絕望,那麼無力的光芒。
她恨極了自己。
姬格抱住她,在她耳鬢後方,低低的說道:"你得讓我想想,我總得想想。"
伊祁箬再也無話。
這一刻的姬格,就如同不久之前的重華——唯一的區別在於,重華選擇了覺兒,堯兒卻也不會因此而死,而此刻,他要做的選擇,卻是切切實實的一生一死。
——果真了,自己與越千辰,是一樣的人。
良久,姬格鬆開她,沒有看她,轉身便往外走。
"別去找他。"
伊祁箬忽然說道。
她的語氣有些急切,轉身望著他的背影,她說:"這是我自己選的,他沒有逼我。"
越千辰給了她選擇,但是,不能否認,他卻並沒有逼迫她做選擇。
這條路,走不走,始終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