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哥哥?沈課兀然自嘲一笑,若非為著這三個字,眼下,他倒也不至於如此恨那個人。
隨著天際一聲轟隆,他略微有些失態,道:“不必您提醒我也記得他是我親哥哥,不過我更忘不了的是,當年千秋塔外,他是如何為了得到傾國令來算計我這個親弟弟的。”眼裏眸光一緊,心頭狠狠壓抑著無盡苦痛,他抬手比了一段幾不可見的距離,道:“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若無玉案,我已經死了。”
伊祁箬安靜的聽他說完。
那時候的事,樁樁件件,她都一清二楚,沈課心裏的痛,她未必能感同身受,但卻一定是普天之下最理解的人。
可是,正因為這理解,她便也看得更清楚一些。
頓了頓,她忽然啟口,以極平靜的語氣道:“你的武功早就已經恢複了,憑你的能耐,當年千闕銅牆鐵壁之中都能取得吳王首級,一個守成王宮又算得了什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沈竟陵又算得了什麼?”說著,她扶著案麵緩緩站起身來,看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說道:“這麼多年,你有的是機會殺他。”
沈課深吸一口氣,十分想要將目光從她眼睛上移開,可恨就是不能。
她便接著道:“你恨他,你想殺他,卻也不想讓他死,所以你把這個難題交給了我,你希望借此機會,讓我為你報仇,讓你不得不接受這個安排。”
許久之後,沈課沉了沉眸色,隻說了一句話:“您都明白。”
伊祁箬寞然一笑。
她道:“我一向不是什麼好人。課兒,我不能成全你。”
聽到這句話,沈課幾乎是下意識的便出口反問道:“你又要行婦人之事?”
語氣很有些發衝,這在沉寂了數年的、半年前還是沈太仆的當今大司馬身上,實在少見。
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是自悔,低頭告了句罪,道:“橫絕失言。”
伊祁箬沉默了半晌,忽然說道:“有時候婦人要比男兒更懂得長遠之計。”
沈課抬眸,不解的看著她。
她道:“你說得對,鉛陵炎大璞未完,他縱然不與沈竟陵一門心思,可他卻幾乎是沈竟陵帶大的,那滿滿的孺慕之情卻假不了。沈竟陵可能不是什麼好人,可鉛陵炎卻不會放棄他。”
繞過桌案走到他跟前,她繼續道:“那一念確係沈竟陵一身,可卻絕不是他死了便能解決問題的。”
聽到這裏,沈課便也大致領會了她的意思。
隻是他心裏卻不甚讚同,“您以為他的心思,還能被改變?”
她笑了一聲,搖頭道:“江山易改,他——我從不指望。”
沈課又蹙起了眉。
她神色一動,引導似的說道:“這個人,或許必死,但卻絕不是經由我手。”
驀然一陣深思後,沈課終於恍然大悟。
“您想讓鉛陵炎……”
看著他的神情伊祁箬便知他心中所想,繼而便問道:“你覺得不可能?”
沈課想了想,到底無奈的一搖頭,“在您身上,我用不上這三個字。”
伊祁箬便笑了。
“課兒,”近前扶著他的雙肩,她望盡他眼底,一字一句道:“你的仇我一定報,而且等那一日到來時,我定會讓你湮滅所有愧疚,心頭隻有快意。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