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半句還是低吟,後頭那三個字卻是已變成了咬牙切齒。
一邊質問著,她卻是已經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瓶傷藥,柔和的給他敷著。越千辰便笑了:“人家新婚洞房,總是被裏翻紅浪,你倒好,衣服都給我脫了,就卻隻顧看這無關緊要的傷口!”
“無關緊要?”她一聽,手上有意一重,壓的他叫了一聲,隨即她上手一比,便道:“再深兩寸,你這條膀子就廢了!”
他聽了歡喜,等她上完了藥,他便轉過身與她對視,眼裏帶著玩味,道:“你這樣在乎?”
伊祁箬沒意思與他說這個,直接問道:“到底是誰?沈竟陵不會蠢到這個地步……是那孩子,還是有什……”
——話沒說完,嘴卻是已被兩片微微有些幹裂的唇瓣堵了上來。
一陣麵紅耳赤的廝磨之後,他按在她後腦上,抵著她的額頭,低聲道:“這世上想我死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是誰,怎麼辦?”
她笑了一聲。
“你問我怎麼辦……好辦,這些人裏,但凡不姓伊祁的,我都殺。”
這句話落在他耳朵裏,淩厲卻也好聽。
——至少,除了她自己,她是不會讓任何人傷自己的。
腦子裏瞬息想了許多雜七雜八的事,不知是哪根弦一錯,他啟口癡癡的卻是問上了一句:“倘若絕豔侯人在帝都,你還會在宸極府與我拜堂成婚嗎?”
其實,問出來的一瞬間,他便有些後悔。
可伊祁箬卻沒有變臉。
默然一笑,她卻是說:“會呀……為什麼不會呢……你不知道,世子待他之心,比之我,也不差什麼,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呐……”
宸極府成婚,為的是歸去來兮殿中的那人,這點,越千辰很清楚。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伊祁箬說完這句話時,抬首對自己道:“你想不想他?”
他一怔,沒有說話。
她便道:“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一片森寂的宸極府,等來了它的主人。
歸去來兮殿裏,黑壓壓的,帶著迫人的氣勢。
伊祁箬沒有管越千辰,在一片極難視物的暗色裏,她走過去,正中的位置供著靈龕,她熟門熟路的取了一炷香點燃,拜了三拜,一時說道:“殿下,好久不見。……我給你帶了一個人來,我知道……您一定很想他,很想見他。”
“哥哥。”
——跪在那兒沙啞的喚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越千辰忽然就哭了。
這麼多年,終於,又見到了這個人——這個普天之下,由生到死,他最在乎的人。
伊祁箬退到殿門處,留給了他絕對的空間與時間,任他與他的哥哥傾訴。無聲無息之間,竟也過了三四個時辰。
眼看外頭天將明時,越千辰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袖中掏出一隻錦匣,他走上前去,恭敬的奉在了昭懷太子的靈位之前。
伊祁箬走過來,好奇的看了一眼,越千辰卻搶先一步,護食似的道了一聲:“你不準看。”
伊祁箬不曾預料到他這種反應,倒是有些意外,脫口問了一句:“什麼?”
他便正正經經的與她道:“我這是給哥哥還願的,你不準看。”
這倒有意思,伊祁箬想了想,挑眉笑道:“我若想看,你攔得住?”
越千辰倒是成竹在胸的樣子。
“他在這兒,你不會冒犯。”朝太子的靈位示意了一番,他想了想,悠遠道:“等一等……等有朝一日,你對我起了殺機,或是我們兩個走到了那一步時……你再來看看。”
伊祁箬望著他,若有所思。
越千辰轉身,望著兄長的靈位,低聲淺訴著:“哥,我給你還願了……今日婚娶,對妻子,千辰很是愛重,即便沒有前塵……她也是我唯一的妻子,您放心。”
心頭一動,想起曾經的舒蕣王姬,她目光微微有些發癡,喃喃的,便道了一聲:“唯一的……?”
“隻有你一個。”越千辰看向她,鴿子血璀璀璨璨,目光,卻是定然如潭:“無論生死禍福,無論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