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歸來城郊。
自帝都馬不停蹄的趕了這幾日光景,到今天過了歸來城,遠望而去,天狼穀的影子終於更近了一分。
帝都裏因著婚期將近,需要打理的事尚有許多,是以此番遠行,除了隨行的暗衛之外,宸極帝姬身邊便隻帶了聶逐鹿一人。眼下兩人在城郊放馬稍息,她轉身,便見到他負手而立,難得的一番清明之態,正朝著一個遙遠的方向默然佇立。
心頭一動,她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也隨著他目光遠投的方向看去,有心的問了一句:“看什麼呢?”
“這是條岔路。”聶逐鹿啟口,答非所問,立足於腳下,歸來城一地,在有心人眼裏卻是頗有些意味——隻因這座城,正真好好坐落在兩個天下聞名之地的正中心。他長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又朝相悖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道:“向北是天狼穀,向南,便是琉璃灘了。”
她眉眼無波,聽著他的話,並未有言。
聶逐鹿卻忽然低聲笑了笑,繼而道:“一南一北,走不出兩個結局。就是不知道,當年的定王殿下可曾料到,那一道衡光刺去,了結的,卻是兩個人的性命……”
看似不通的一句話,她倒是很清楚他在說什麼。
——向南,琉璃灘,是昭懷太子戰敗身死之地,向北,天狼穀,同一日裏,章灼王姬追隨摯愛,殉情而去。
所以他說,重華那一道衡光,所殺的,並不隻有越栩一個人。
伊祁箬靜靜的聽著,眉間情緒莫名,仍舊未曾說話。
聶逐鹿沒有放過她,轉頭看著她,近一步問道:“您又有沒有料到那場戰爭的結局?”
這回,宸極帝姬總算沒有繼續沉默下去。
“我從未打過敗仗。”目光遠望向琉璃灘,她清冷道:“起戰伊始,對所有可能的結局,我皆有所料。不過我料的,隻是勝敗,料不到的,是如今。”
他眼裏帶上些疑惑,脫口追問道:“您後不後悔?”
她唇邊一勾,似有似無的笑了笑,感歎道:“你不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我都數不清有多少人問過了……”
聶逐鹿卻搖搖頭,聲色低沉,帶著滿滿無言可訴的深意,道:“不,我不是問梁夜大戰的事,我問的是,千辰。”
她眉目一動。
“你還是太不了解我。”許久後,她收回目光,頗有深意的笑了笑,對他道:“我若後悔,他早就死了。”
聶逐鹿眸光一頓,隨即一想,倒也並非無跡可尋。
“過去我覺得他很聰明——從小他就聰明,老師講的東西、太子殿下教的東西,他總能十分輕易便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可這些日子我卻越來越覺得過去自己眼瞎,”說著,他沒柰何的感歎了一句:“他是真傻呀。”
宸極帝姬讚同的點點頭,但笑不語。
他接著道:“清嬈殿下的事,但凡他有一點洞明,便能看清,您是早就知道的。”
“嗬……”
不解的望向她,他問:“您笑什麼?”
她笑意進了些在眼睛裏,緩緩道:“那小丫頭,虧得你有心,還喚她句‘殿下’。”
聶逐鹿臉上顯露出了一些接近本性的糾結之色。
“罷了,就這麼叫著罷,”她也沒有為難他,說著,轉身低低喃道:“總有光明正大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