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
最後一步踏過去,低了低頭,他已貼靠在她耳邊,下一句話,便如利劍一般,毫不留情的刺來:“溫柔鄉即是英雄塚,表哥是用自己的命,教會了我這句話。到今日,我還是忍不住想讚一句,鉛陵王姬好手腕!兵不血刃,為伊祁氏奪了龍鼎一關,至於代價,也不過心上人的一條命罷了。”說著,他抬手,若即若離的撫上她的脖頸,放緩了語氣,卻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竟以他梟首祭旗,許他死無全屍。”
半晌,鉛陵蘩倏然狠狠甩開了他的手臂。
她掩下一腔顫抖,強作鎮定的說道:“我跟他的事,輪不到外人品評。”
“外人?”他嘲諷似的一笑,繼而道:“我竟不知,何時,舒蕣王婿,竟成了舒蕣王姬的外人。”
鉛陵蘩狠戾的、冒著寒光的目光在下一瞬跟著刺來,他不知道此時她的心裏,有多想殺了他。
“我倒想以你為婿,可你——”
微低的聲音,說著意味不明的話,越千辰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下一刻,卻聽她反轉話鋒,冷笑一聲,問道:“越千辰,溫柔鄉即是英雄塚,你真的懂了這句話嗎?”
——若懂了,那你又何以染指那個女子?
——若懂了,那你有何以選擇了這世上最毒的一鄉溫柔?
即便,她是你在這世上最大的仇敵。
越千辰卻絲毫不為所動。
“你知道我和你的區別在哪裏麼?”他勾著唇,後退一步,看著她笑得狡黠,隻道:“我記著的,是假意情濃,你演繹的,卻是假戲真做。”
從心底往外赫然一涼,她並非怕他明了自己的心意,而是怕他活得太明白,反襯出自己的可笑。
“是嗎,”收回眼底的一切情緒,她重整旗鼓,頓了頓,卻是意味深長道:“那我就要看看,你這假意,究竟有多假。”
越千辰雷霆不動,一副但請放馬過來的姿態。
於是在他的夜郎自大裏,她挑了挑眉目,凝著誌在必得的寒光,挑釁出了那一句話:“不知故人曾記,昔年千闕,玉淵澄澈隱蒼龍?”
話音落,他霎時眸色一變。
十月初,千園裏的木芙蓉正是花開最盛的時候。
越千辰漏夜回到前塵莊中,走到千園外時,透過未闔的外門,見到的就是她獨自一人站在木芙蓉下,臨風靜立的樣子。
風吹落花瓣四散,劃過她眉間裙裾,萬裏美色,不及那一人清幽。
他忽然覺得,這一路奔馳疲累,再沒有更值得的了。
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背後,攬過她的腰身,不容抗拒的將人箍在懷裏,聞著她身上隱約的檀香氣,他在她耳鬢邊輕蹭著,眸眼未闔,隻覺天地無聲。
伊祁箬一早就發現了他的聲息,隻是懶得去管,眼下被他這樣撒嬌似的抱著,莫名的,便覺得有什麼事發生。
輕輕出了一口氣,抬手扣上他箍在自己腰間的雙手,她語氣和緩,長悠悠的問道:“怎麼了?”
如此一來,身後的人卻是不滿了起來,他閉著眼繼續蹭著,抱怨道:“你不是應該先驚喜起來,然後問我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是不是想你了?”
稀裏糊塗的胡話,竟也吧啦吧啦說了好久。
等他終於罷了口,她自是沒柰何的搖了搖頭,低道了一句:“跟個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