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句話,讓他回了神。
輕笑一聲,他挑眉道:“他不是死了嗎?”
腦海中劃過一枚溫潤精致的碧玉玲瓏扣,宸極帝姬垂眸握了握腕間銀環,啟口似問非問:“他死沒死,你們夫妻還不知道嗎?”
越千辰笑了笑,沒有回答,隻是過了半晌,方繼續問道:“明榮太子……死在他手裏?”
這回,伊祁箬沒有直接回答。
她目光深冷下來,半晌,漠然道:“越千辰,你要知道,那場戰爭,吃虧的是天下百姓、是兩國將士,但絕非你越氏。”
那一場戰爭——
大梁勝了,又如何?
論兵將士卒,兩國死傷之數不相上下,論人,她失去的、大梁失去的,絕不比越千辰所在乎的人少。
除了……
他冷笑一聲,問:“你忘了,還有千闕裏,那三千無辜宮人。”
伊祁箬兀然深吸了一口氣,長久無話。
七日等火,大屠千闕,古往今來,屠城之罪,比不上那無間之孽。
越千辰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她跟著站起來。
長久的對視之後,他滿目無情,清冷如山巔雪,一字一字的問:“昔年大夜國破,下令大屠千闕的人,究竟是誰?”
他問:“是明榮太子、伊祁重華,還是你?”
他的質問敲擊在她心間,思緒飄渺中,她微闔了眸……
征和三十年二月,夜國出雲城。
大帳簾幕一動,正伏在案前專心於戰報的宸極帝姬並未抬頭,隨口問道:“那丫頭怎麼樣了?”
釀雪倒了杯茶徑自飲下,隨即方才道:“高熱已退了,眼下正睡著,軍醫說,醒了應當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說著,她走過去在一邊坐下,徑直問道:“殿下,您留著她……為什麼呀?”
收留敵國上將遺女雖說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看她眼下的態度,卻是大有將解馳的女兒留在身邊的意思,這點釀雪便不甚明了了。
伊祁箬抬眸瞟了她一眼,淡然一笑道:“覺得我養虎為患?”
“那倒不是,”她搖搖頭,道:“你若想收服一個人,則那人便隻有被收服的選擇,這點我從不擔心。隻是……這丫頭有些韌性,留她性命倒是無礙,隻是您卻有以她留在身邊之意,這我就不明白了。”
不急不緩的寫完手裏的東西,擱了筆,伊祁箬微微往後靠了靠,輕出了一口氣。
“玉案呐……”她目光遠投,悵悵然一歎,道:“我現在讓她去做的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往後許多年裏,她都不能出現在我身邊,我們倆甚至不能與她相見,你明白了麼?”
釀雪微微一怔,聽罷,心頭酸澀之間,卻也散了些迷霧。
她不自覺的蹙起眉,緩緩猜測道:“您是想以解碧心……代玉案之位?”
伊祁箬輕笑一聲,搖搖頭。
“你們兩個、我們三個,這麼多年,沒人能代替你們在我心裏的位置。至於解碧心……這丫頭很難得,我無意以她代替玉案,隻是往後我身邊需要一個人,來做玉案的事,她很合適。而且,以她的性子,若非將她留在身邊,我也擔心她的往後。”說著,她歎了口氣,“到底,難得是合眼緣。”
語畢,她轉頭看向釀雪,卻被她那一臉愁雲慘霧驚了一下,不由笑問道:“你怎麼一副愁眉苦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