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宸極帳。
“殿下,舒蕣王姬鉛陵蘩請命,攜林厲風首級赴長澤,為公子送葬。”
釀雪說著,遞上鉛陵蘩的情願修書,伊祁箬拿在手裏看了一番,隨之想起小時候鉛陵蘩隨父至長澤拜謁時,幾人一同論理嬉戲時的景象,心底兀然又起了一陣酸楚,擱下修書,她低歎一聲,“王姬有心,叫她去吧。”
釀雪欲言又止,“另外……”
她蹙了蹙眉,問道:“怎麼了?”
深深呼吸了一回,釀雪眼裏有些憂色與無奈,稟道:“早起收到玉案的消息,說是月出王姬到長澤了。”
伊祁箬當下便是一怔,“謁兒?”
釀雪點點頭,“玉案雖未言明,但從她字裏行間,我依稀可以猜出來她的意思。”頓了頓,她接著道:“月出王姬恐怕……心在公子身上。”
宸極帝姬的眉頭兀然深了起來。
將過往一切串聯勾線,暗自聯想一番,她緩緩坐了下來,越想越是擔憂。
“世子那頭可知道?”
釀雪搖搖頭,“我還不曾收到消息,不過您想,憑世子的能耐,能不知道嗎?”
她想了想,道:“以防萬一吧,將玉案的信原封不動發給世子,別的也不需要說什麼。若是世子那裏有什麼消息傳回來,立時告訴我。”
釀雪點點頭,“我知道。”
她話音才落,傳信兵便自外而入,行禮道:“參見殿下。”
伊祁箬點點頭,傳信兵稟道:“殿下,定王帳的消息,今晨王以韓臥薪為先鋒,三輪大戰下來,眼下已拿下鳳光城了。”
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伊祁箬驀然緊了緊拳頭。
略一思忖,她道:“修書與王,叮囑他不可冒進,戰略之上,要及時與鉛陵氏互通有無,至於孽龍嶺……一時之間,不可再攻,等本宮前去彙合再議。”
“喏!”
傳信兵這廂才走出帳中,伊祁箬眼眸裏的戾氣便倏然深重起來,半晌,一掌扣在案上,咬牙念出那個名字——“韓,臥,薪——!”
釀雪那邊已是眉頭緊蹙,不過她此刻卻是有十分不解,問道:“殿下,為何不將韓臥薪私調龍鼎關援軍的事告訴王?此番拿下鳳光城,雖說他領一萬援軍襄王有功,可違命在前,也算不得他功過相抵不是嗎?”
伊祁箬闔了闔眸,搖頭長出一口氣。
如若這時候便能處置韓臥薪,她又豈會放任那個間接害死自己表哥的人功成名就,受封受賞呢?
“我雖給青武軍過過話,叫千代泠將那一萬援軍留與龍鼎關,可卻到底並未有過明諭,如若眼下將此事告訴重華,以他的性子,我信韓臥薪活不過明天,可在三軍將士眼裏,這便是不罪之罪,是本宮與王為私情而枉殺功臣,戰中軍心必定大動,而軍心大動,便是大忌。更何況重華……”她心頭苦笑,嘴角卻勾不起來,搖了搖頭,又是一歎,“又何必再多一個人,為無端的死自責呢?我自己的哥哥,我不忍心,而我的表哥,他是什麼,我更清楚……”
——無端……對不起,今日我不能手刃害死你的人,但你信我,總有一日,我會讓我們的兄弟,親自動手,了結,我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