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終於還是道:“……微臣明白。”
伊祁箬點點頭,語氣稍軟,“回去吧,這兩日你也不安生。”
神色一暗,他幾不可察的一點頭,拜了一拜:“臣告退。”
才退出去幾步,卻又聽到她一聲喚:“……阿離。”
蒼舒離回頭,眼裏帶著疑惑,“殿下還有吩咐?”
“你準備著,若是不行……”雙手不自覺的交握,她話說得極緩,“花朝節之後,隨我去趟雪頂。”
片刻,蒼舒離應了聲‘喏’,告禮而去。
這兩人走後,伊祁箬又歇了一刻,方才將耳室裏的沐子羽請過來。
對麵而立,一丈左右的距離,彼此皆未落座,伊祁箬看著沐子羽的眼睛,許久,淡淡道:“適才那刺客招供時,王婿似乎並不意外。”
沐子羽並未反駁,眼角一彎,直截了當:“帝姬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宸極帝姬笑了一聲,這樣的方式,確實不錯。
“我欠你一個人情,幫我淹下此事。”
“哈哈……”他笑,隨即卻並不氣憤,隻是靜靜的看著她,眼裏意味不明,“受傷那個,是在下妻子。”
伊祁箬點點頭,然後問:“那又如何?”
沐子羽眸色瞬深。
“‘舒蕣王婿’……”顧自喃了一句,她看回他,定定道:“好聽,卻配不上你。”
良久,一室無話。
直到,他笑意深晟,眼裏閃著莫名的光芒,寡淡,卻叫人無法忽視,對她道:“殿下的人情,我接著了,我的願望,殿下是否也是時候圓滿?”
她歪頭想了想,“願望啊……不知閣下是哪一日生辰?等到了日子,本宮再看是否力所能及。”
一字一句,問得倒是誠懇。
他眯了眯眼,“殿下……這是要賴賬了。”
笑意掩在鬼麵之下,她糾正道:“既然是賬,閣下總得給本宮拿出個字據,本宮才好奉還呐。”
這……還真是越發像是耍賴了。
“哼……”似笑似嗔,發出這一聲後,他自己心尖都跟著一顫,但他卻聽到自己大方的說道:“罷了。”
那聲色語調,清淡生動,竟莫名添上兩分上位者的寵溺之意。
隻是,伊祁箬沒有注意到。
“隻是有一個問題,想請問殿下。”
她一揚眉,“但講無妨。”
額上的鴿子血閃了閃,他諷道:“敢問宸極殿下,‘誠信’二字怎生書?”
宸極殿下坦然道:“可巧呢,這兩個字,我也不會。”
沐子羽聽罷,笑出了聲。
伊祁箬看著他的眼睛,就跟著這個笑意一起一怔——他笑過許多次,他似乎一直在笑著,可頭一次,這是頭一次,他笑進了眼睛裏,雖隻有瞬息,卻足以驚豔蒼穹。
她的怔愣,亦隨著這笑意一閃而過,腦子不停轉著,她說:“既說到這裏,本宮不吝,再告訴閣下一句話罷。”走過他身邊,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平平靜靜的,說道:“帝王家的天下,可不是靠‘誠信’二字得來的。”
說罷,她已站到他身後,彼此背對,無聲良久。
酡顏毫無預兆的推開門時,反常的,宸極帝姬沒有皺眉,沒有不悅,也沒有訓斥。
今天,似乎有什麼是不一樣的——這種預感,從晨起至如今,愈發強烈。
在她剛要問一句怎麼回事時,酡顏抬起頭,臉上是難以抑製的喜悅,“……世、世子……!”
斷斷續續的三個字,每一個,似乎都敲在她心上。
酡顏說:“是世子……!世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