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羽頷首,“審自然要審,至於是不是正主……府上曆過那夜抓捕的暗衛都知道,刺客左肩曾受在下一掌,殿下自可將這人驗上一驗,看其肩頭是否有數日之前的舊傷,一切便可明了。”
果然呐……伊祁箬笑了一下,沒人看見。
她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想必王婿已然驗看過了。”
沐子羽頷首不語,她看著他,隻覺得他眼中的那股子得意,似乎更深了些。
驀然良久,她端起那隻茶盞在眼前研看著,目光裏的疑惑卻似懇切,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事情,似乎都在自己預料之中,可一步一步到眼前,又好像有哪裏,已經不受控製了。
宸極帝姬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酡顏,”喚了一聲,她看著沐子羽的眼睛,對身邊手下吩咐著:“叫人將這東西關到奈落塔去,再派人去把廷尉大人、衛尉大人連同駱太醫都請來。”
奈落塔——這是她這一番話裏,唯一觸動沐子羽的地方。
那方酡顏應聲:“喏。”
“本宮先回去更衣,王婿且稍後片刻,等諸公到了,再隨本宮一道聽審罷。”
沐子羽微微躬身示禮,不做多言。
奈落塔,奈落者,佛說,永世不得翻身的無間地獄,落在人世宸極府中,便是黑暗之底。
永安元年,宸極帝姬廣集天下名匠,以半年時間,起奈落塔於府中,自落成之日起,這一座七級高塔,便代替了廷尉府無生獄,成為舉世之上,人人聞之色變之地,傳說各路逆反,凡有入塔著,便再沒有懼怕淩遲之刑的。
沐子羽第一次踏進奈落塔時,肅然便對宸極帝姬生出一股子由衷的敬佩之情,甚至不由想到,一個人能狠毒到如此境地,過去究竟是經曆過什麼?
二月初一的黃昏時分,從奈落塔走出來時,舒蕣王婿又覺得,那被掉在城門上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前太傅林覺章,還真是幸運。
“本宮希望,適才奈落塔裏聽到的話,再無第五人知曉,兩位大人可有異議?”
清室,廷尉千代泠、衛尉蒼舒離並肩而立,女子坐在正位上,鬼麵下透出的目光清冷嚴肅,昭顯著她言辭的認真。
兩人皆是默了一陣,終於,千代泠抱拳,卻是未答她的話,反而問道:“敢問殿下,要如何處置那醃臢?”
“這是我的事,千代大人隻要記得,王為江山居功至偉,本宮定然不會聽信讒言,使其有絲毫損失。”
千代泠抬眸,迎上女子的眸光,片刻的相對,猶如一場交鋒。
他在這短暫的交鋒裏抉擇,在不得已之時,為主上爭取著最大的權利,而結果,恰如這女子所言,唯有諱莫如深。
他又問:“舒蕣夫婦那裏……”
“自有本宮一力處置。”
千代泠默然,許久,終究抱拳,身子躬得極深,“臣告退。”
直等他退下走遠,蒼舒離方才問道:“殿下,您真信重華殿下?”
眉目深沉,眸光濃重。
伊祁箬沒有直麵回答他的話,卻說:“本宮是不信沐子羽。”
對眼前一切分明早有預料,可冥冥之中,似乎又有哪裏,慢慢不一樣了。
蒼舒離想了想,接著道:“此番王姬遇刺,今刺客既招供為永綬殿下指使,鉛陵氏如何肯善罷甘休。”
“那是本宮要考慮的問題。”她起身,聲音漸低,“對外,你該知道要如何說。”
為難,可這為難,又是擔心使然。蒼舒離眉頭擰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