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亂怏怏地放下手,看向夜摩:“你看,你我在他眼裏,還不及半個她。可她,是我錦鯉一脈綿延的子孫。”
“緋瑟……你是來踐我的約,何必再管他們!我們走,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夜摩,你怎麼不聽我說呢。我已經灰飛煙滅了,這浩浩天地,已經不存在緋瑟,也沒有緋瑟來赴與你的來生之約了。”
“不。緋瑟是最守信的,緋瑟從來不會言而無信。”
“做不到,便是做不到;死了,便是死了。於你,我心中有愧,今日,才借錦亂身體來與你言說。”
夜摩滿麵愴然,額邊半白的發絲飛舞:“你既然來了,就不要離開!就可以來赴約,就不是背信!”
“你怎的,如同一個孩童般。活了那麼些年,越活越回去了。”緋瑟用手指去戳鳳圖的胳膊,嗔怪道,“鳳圖,多少年的酒友,你也不勸勸他。”
“你問他,可曾聽過我半句。”
“你如今說的話,我半句都不會信。”錦亂苦澀一笑,再與夜摩說時,神情已淡去了很多,“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夜摩,你傷情至此,已全然墮魔,讓我如何幫你?”
“緋瑟,你可是在怪我?”
錦亂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怪你。要怪就隻怪,天命如此。”
“緋瑟!你同我走,管什麼天命!”
“夜摩!醒一醒!你看看這下麵,四海水泛濫晬天,無人來管,不出片刻,人間中正方位就會被淹沒,繼而波及其他八方,人間界覆滅,五界何以獨善其身,天地生靈塗炭,你我有什麼容身之地!”
“天地之外,還有更廣闊的疆域……”
“你說混沌池,還是那虛境之中?說是說超脫六界,哪一個不是依附六界存在?!”
“緋瑟……你以前,從來不會在意天地蒼生……”
這樣的對話,讓夜摩覺得熟悉不已。千年前,就在她煙消雲散的前一刻,她也說過相似的話,說過“六界生靈與她何關”,可是這一次,她的立場全然顛覆了,變成了鳳圖口裏的那句“有天地才有你我”……夜摩滿目淒惶,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知道自己此前的千年到底在做什麼……
錦亂也覺得疑惑,托著腮想了想,答道:“大概心境這東西,是會變的吧。我現在倒是覺得,活一世也不過爾爾,何必去追求那些虛妄的東西。”
“你們……自詡境界高深,我是俗,隻有我,就剩下我……”
“夜摩,你是魔界之主,有你該做的事,元嬰隻不過……”錦亂似乎受到了什麼,難受地皺起眉晃了兩晃腦袋,“本尊何時輪到你來說,也不看看,沒有本尊,你算什麼。”
錦亂的神色忽而變得苦寂:“你看,或許我早就不存在了,不神不妖,不倫不類,依托他物才能了卻這個心願。”
“緋瑟,你有什麼心願,你告訴我,我來替你完成。”
“我的心願,不過是想要你忘了我,以夜摩天君的風采,去過恣意的人生。”
“緋瑟,緋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