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掌 山茶樹下(2 / 3)

除了鄉下孩子,還有一幫子人鬧騰著想改名。上次有個姓李的女網友,在QQ群中說自己名字太三俗,想改個有文化底蘊的,最好是用古詩詞中的典故。可巧那天我正在讀那首《莫愁樂》:

“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

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

我腦中靈光一閃,於是打出三個字:李莫愁。

群中眾人皆絕倒,公推為最佳侯選名字。

近來裝修,在網上下載了不少家居設計圖,又到處跑到朋友家去參觀學習,發現無非三種風格:一類中式古典風,家裏擺滿了各類木製家具,有錢的買紅木黃花梨,沒錢的就買仿紅木;一類歐洲田園風,走的是小清新路線,臥室貼著一水兒的碎花或者格子牆紙;還有一類是繁華宮廷風,客廳掛著大吊燈,寬敞得可以用來開家庭舞會。

看花了眼的結果就是,我的選擇恐懼症又發作了,不知道選哪種風格好。摯友取笑我說:“通共才120平米,想裝出一朵花來嗎?當年大觀園修好了,林妹妹她們選屋子都沒你這麼磨蹭!”

這話觸動了我的心事,自從看了《紅樓夢》後,我就和迎春一樣,心心念念隻盼著能去園子裏住一住,哪怕隻有幾天也好啊。大觀園不知是曹公杜撰出來的,還是像某些學者推測的那樣,是以袁枚的隨園做為原型的,總之是彙集了中國古典園林建築的理想住所。我讀紅樓時,對衣飾打扮素來是過眼即忘,即使是吃食也不太經心,唯獨對這個園子念念不忘。

倘若我等也可以像大觀園的姐妹一樣,可以任意挑揀喜歡的住所來居住,你會選誰的屋子呢?

做為林粉,我首先想到了林妹妹住的瀟湘館,這地方勝在清幽,屋外有萬竿翠竹,正好配合林妹妹“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幽怨形象。她住在這裏,早晚聽聽風過竹林的聲音,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有助於增長詩情,做為一個現代人,我想的卻是,竹子喜水,肯定招蚊蟲,特別是夏天,引來一堆蚊子可不是什麼妙事。可見我注定做不了詩人,考慮的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瀟湘館最吸引我的不是門前的翠竹,而是黛玉的書房,書房裏窗下案上設著筆硯,書架上磊著滿滿的書,難怪劉姥姥見了,會笑著說:“這哪像個小姐的閨房,竟比那上等的書房還好。”做為書房,實在沒必要再擺些多餘的裝飾品,騰些地方出來擺書是正經事,我很羨慕黛玉有這樣一個磊滿了書的書房,夏天的時候,捧著一卷書臨窗細讀,窗外的竹子一定會把書卷都染綠吧,想想真是美事。

與瀟湘館相對照的是寶玉住的怡紅院,兩所住所主打顏色一綠一紅,風格也是一沉靜一活潑。老實說,像我這樣骨子裏喜歡熱鬧的人,還是更愛怡紅院,用我媽的話來說,這才是人住的屋子,有人氣夠喜慶!怡紅院是個小型的花園,可能是為了契合寶玉護花使者的身份,屋前屋後都種滿了花,門前一邊種著芭蕉,一邊種著海棠,從顏色搭配看起來的確讓人有“怡紅快綠”的感覺,後院滿架薔薇、寶相,一帶水池。

再說室內裝修,四麵皆是雕空玲瓏木板,一槅一槅,或有貯書處,或有設鼎處,或安置筆硯處,或供花設瓶,安放盆景處。真是花團錦簇,剔透玲瓏。賈政批評寶玉說他一身“精致的淘氣”,這樣的脾性可不正該住這樣的屋子,由著他充分發揮追求精致淘氣的天性。

怡紅院的缺點是太過花團錦簇,連地下鑲的磚,也是碧綠鑿花的,我總疑心住久了會傷眼睛。難怪劉姥姥誤入之後,會頭暈眼花,酒力發作順勢睡在了寶玉的床上。寶二爺的床,用的可是“最精致的床帳”。不過對於醉後的劉姥姥來說,這樣的精致無異於對牛彈琴。

迎春和惜春在十二釵中是一對存在感薄弱的姐妹,曹公在安排她們的住所時也顯得略為敷衍。迎春住在紫菱洲的綴錦樓,與惜春住的藕香榭隔水相望,臨水而居是很多現代人的理想,但是顯然這兩處住所在大觀園中是被忽視的,就象它們的主人一樣。要說房屋位置,我最中意的就是這兩處了,夏天滿池荷花盛開的美景自然不必說,到了冬天,也可以“留得枯荷聽雨聲”啊,林妹妹在李義山詩中最欣賞這一句,實際上隻有在到迎春房裏做客時才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