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平常不是鬼點子最多麼,怎麼到了這時候反倒想不出什麼呢,"林家夫人好氣又好笑的搖搖頭,給沈家主母沈璧君一個剝開的板栗,"來吧,補補腦子"。
無奈又委屈的沈家主母沈璧君接過板栗吃得開心,看著涼亭外下午使人懶惰想睡覺的美好陽光,仿佛完全忘記了來找林家夫人的初衷,不再說話。一時間,整個空間都是靜謐的,讓人心聲怠惰之意,隻想昏昏睡去。
成年人們緊鑼密布的給沈花錦籌備盛大的成人之禮,而沈花錦卻隻想躲在某個陽關散漫的小花園裏睡覺。也正是這樣,沈花錦偷偷躲去了林儒風的書房,才躲開了那些惱人的詢問聲,"花花,我給你準備了這個,你喜歡嗎,花花,我給你準備了那個,你滿意嗎,"諸如此類的話,讓沈花錦不勝其擾。
此刻,外麵的仆人來走去,去完成她們的工作內容,林儒風還在跟教授他武藝的師傅習武,誰也不會注意到林儒風的書房裏多了一個人。沈花錦把躺椅挪到窗邊,把窗子關起來,陽光正好,隱隱約約照進房間,人也不會覺得冷,沈花錦對這樣的光線滿意極了,搬出林儒風的<武林外史>,看了起來。
看書最容易發生的事情是什麼,要是問沈花錦的話,那回答一定是,容易困倦。這不,沈花錦剛看沒幾個故事,江湖人的愛恨情仇還沒看多少,被暖暖的陽光照著,就沉沉的睡去了。
十六歲的沈花錦或許小時候比普通的女孩子調皮些,壞主意多些。但是十六歲的沈花錦,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十六歲的姑娘,總是對未來充滿了傷春悲秋的惆悵感,即使是最聰明的孩子也逃避不開這個讓人覺得矯情又敏感的時期,何況沈花錦一直生活在優渥的環境裏,不食人間疾苦。沈花錦的壞也隻是小打小鬧的小機靈,不會傷害到任何人,這個突如其來又仿佛蓄謀已久的成人禮,讓沈花錦的壓力很大,當頭棒喝一般,一下子就要沈花錦從一個稚齡兒童的心思轉變成一個獨立少女,這讓沈花錦一是無法消化,隻能試圖通過躲藏,或者在人前表現的誇誇其談來掩蓋自己的不安。成人們成年太久,已經忘記了要怎麼去體貼一個孩子脆弱的內心。
把沈花錦喚醒的,是林儒風。
沈花錦在睡夢中覺得鼻子有些癢,剛想伸手撓一撓鼻子,就被一個人握住了手。還不等沈花錦另一隻手發力打過去,林儒風的聲音低低傳過來,安慰了沈花錦迷蒙中帶有警惕的不安的心,"花花,我帶了紅棗糕,放了很多蜂蜜,你要不要起來吃"。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更了解沈花錦的話,那一定是林儒風。從小這兩個娃仔在一起,甚至一同洗過澡,一起穿過相同的衣。如果沈家主母沈璧君要責罰沈花錦,那沈花錦求助的對象也一定會是林家夫人,林儒風也會站出來保護沈花錦。沈花錦從小就是個搗蛋的孩子,為了這個,林儒風陪沈花錦蹲了無數次的祖宗祠堂來反省。而正是因為足夠了解沈花錦,林儒風也體會到了一顆少女心的變化。再怎麼體貼入微的男子,在麵對姑娘的時候,即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男子也還是會有撓頭,不知道怎麼安慰的時候。林儒風的安慰辦法就是:無時無刻不陪著沈花錦。若幹年後當林儒風想到這段回憶的時候,不禁失笑,當年的自己怎麼那麼癡傻,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來陪伴沈花錦,也許就是因為那個年紀粘沈花錦粘得太緊,才導致後來的慢慢追求路一拖再拖,長而又長,看不到希望,又不能放棄。
沈花錦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林儒風嘻嘻笑著,離她的臉很近。"走遠一點,看見你就煩好不好"。不客氣的打開林儒風靠得太緊的臉,沈花錦站起來舒展一下窩的太久有點僵硬的四肢,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往茶幾的方向走去,心不在焉的撕了一塊紅棗糕仍嘴裏,沈花錦又盤腿窩進椅子裏問林儒風,"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今天不是沒有先生上課麼,你來書房幹嘛啦,不曉得我要清靜一下嘛"。嘖,今天的紅棗糕還不錯,再配個菊花茶就好了,清淡一點。剛想到這裏,林儒風已經把茶泡好,給沈花錦遞過來了。
"我書房的窗戶一直都是開著通風的,今天這麼奇怪自己關上了,肯定是裏麵有問題啦,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麼粗心麼"。林儒風坐近沈花錦隔壁的椅子回答道。沈花錦的粗心換一種說辭就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在沈花錦十歲的時候,試圖帶著七歲的林儒風去大街上遊蕩,用小半月的時間沈花錦搜尋了沈府和林府比較好爬出去的牆,再帶著自己平常積攢下來的一兩銀子,就帶著林儒風翻牆而去了。在城隍廟旁邊的小吃街上,沈花錦給林儒風和自己買了幾串糖葫蘆和粘糖,拉著林儒風就跑了,等到停下來,林儒風說還沒找錢給他們,再跑回去,小販早都跑遠了。這是沈花錦一生的痛,一兩銀子耶,沈花錦存了好久的,完全忘記要找錢,真的不是沒長心,是腦子裏就沒這個概念。也是因為這樣,沈花錦被沈家主母沈璧君嘲笑了好久,最後也是林家夫人發現了問題,建議每個月給孩子們一點零用,來讓孩子們知道錢是什麼,怎麼用而結尾,沈花錦才把這段能證明自己沒長心的記憶翻了過去。雖然時不時的還是會被沈家主母沈璧君打擊,"如果沒有家丁跟著他們,估計就不隻是錢沒了,說不定林儒風這個小少年也會被弄丟了"。雖然沈花錦不服氣,但是事實麵前,沈花錦也無法反駁沈家主母沈璧君說的不對,這種丟人事兒,沈花錦用一句很豪氣的話來形容,那就是,打掉牙和血吞。
"你一點都不期盼自己的成人禮麼,"林儒風問沈花錦。沈花錦想了想,"這和我往年慶生沒什麼不同吧,隻不過莊重一點,但就是因為太莊重了,反倒讓我覺得接受不來"。沈花錦難的如此坦誠地剖析自己的心情。林儒風接著道,"其實沒什麼的,你看,我不是也過了成年禮麼,宣布我成年之後也沒什麼不同,隻不過是夫子的課業越來越重,做為家族繼承人,我的責任也越來越重而已"。說著與年紀並不相同的成熟穩重的話,林儒風的安慰不僅不能撫平沈花錦心中的不安,反倒讓沈花錦心中的疑慮愈來愈深刻,"責任重,"哈,沈花錦撇撇嘴算是笑了一下,"林儒風,你不要和我說你不知道,在天啟朝,女子到了成年,就應該婚配了,別說我們定了娃娃親,你還是小孩子呢,我們不可能成親,你就是我的好弟弟,可是,如果不與你成親,我就要像其他府裏的女孩們一樣,每日要看畫軸裏的所謂美男子的畫像,來隨便給自己選一個夫婿了,這可怎麼辦呢"。說著說著,沈花錦陷入自己的思緒裏,完全忽略了林儒風的存在。沈花錦自己碎碎念著,想著未來的悲慘遭遇,一時間喜憂悲來,心裏的滋味百轉千回,不能理清自己的心緒,就是因為這樣,沈花錦才忽略了身邊林儒風眼底暗那麼一暗的狡詐眼神。
就這麼過了幾日,沈花錦的成人禮那日到了。
一早,沈家老爹就來到廚房,給心愛的小丫頭準備親手做的酒釀圓子。在祭拜了先祖之後,沈家老爹秉承著愛女之心,把新編纂的民間童謠合集拿出來,指著其中某一篇說,這就是我寫給女兒的歌謠,以後的小娃娃們都會為沈花錦唱歌謠。這樣脫線秀逗的老爹雖然不靠譜,但是也充分印證了父愛,沒有再拿出其他禮物,沈花錦也高興的合不攏嘴,先前的抑鬱一掃而光。而沈家主母沈璧君送給沈花錦什麼呢,一匹漂亮的白馬,甚至還準備了幾套馬鞍給沈花錦選擇。沈花錦選好之後,沈家主母沈璧君揚手就是一鞭,沈花錦出了尖叫,就隻能握緊韁繩,讓馬兒帶著她隨心所欲地奔跑了。在常規的禮儀和規矩之後,沈家準備了家宴,這些就是官場上少不了的套路了,作為上賓的肯定是沈府的至交,還有一些京城中知名的媒婆,沒錯,這時候,林家夫人的大禮或者驚嚇就要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