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自豪的理性

我在此再提一個問題:所有上述的一切對科學家的教育和對非科學家的科學教育意味著什麼?甚至這一問題的提出已足夠使我們對於常規的科學教育產生懷疑。

我們的論述必須深入下去。我們不能就此止步。成為誠實的、認真的、正派的人,這當然非常好。否則,除此之外又該怎麼辦呢?誠實認真並不等於知識,並不比一架潔淨的顯微鏡更多些什麼。

盡管要成為一位優秀的科學家,先決條件和必要條件的確是要誠實,但也有必要變成有熟練的技巧,非常勝任,懂專業,有知識,博學。

健康固然是必要的,但對於理想中的認識者和工作者並不是充分的條件。

以上我所說的這些,主要意圖是強調,隻有經驗的知識是不夠的,隻有自我認識和自我改善也是不夠的。認識世界並成為勝任的認識者這一任務仍然沒有完成。因此,積累和整理周圍知識的任務,即旁觀的知識,非人格的知識,也沒有完成。

我已再次用層次的整合取代兩極的對立。這兩類知識是互相需要的,在良好的條件下可以並應該彼此密切結合起來。因此,我也希望得到理解。

下麵所介紹的禪宗佛教徒、一般語義學家和現象學家所描述的那種最充分和最豐富的經驗的特征都來自於我自己的高峰體驗及研究。

優秀的體驗者變得“完全沉迷於現在”,這是西爾維亞·阿希頓·瓦爾納的美妙說法。這時,他忘掉了他的過去和未來而完全生活在此時此地的經驗中,他“全身心地”淹沒、集中、陶醉於現在。這時,自我意識喪失。

這種經驗是沒有時間、沒有地點、沒有社會、沒有曆史的。

在具有充分經驗的條件下,體驗著的人和經驗的對象之間出現一種融合,二者融合在一起了。這很難用文字說明,但我仍將力圖說明如下。

體驗者開始變得像孩子一樣,更天真,更不加思考地接受。在最純的一極,他完全裸露在情境中,直來直去,沒有任何種類的期待或煩惱,沒有“應該”或“必需”,不濾除任何經驗,沒有任何關於經驗應該如何或什麼是正常的、正確的、適當的、不錯的等等考慮。天真的孩子接受發生的一切,沒有驚訝、震動、惱怒或拒絕,也沒有任何要“改善”的衝動。充分的經驗會淹沒“無助的”、無意願的、愕然的和無私而興趣盎然的體驗者。

重要與不重要對立的終止是充分經驗的非常重要的一個方麵。理想地看,經驗不能被構築成相對重要或不重要的麵貌,也沒有中心或外周、本質或擴展的區分。

在良好的例證中,畏懼消失了,隨後一切其他個人或自私的考慮也消失了。體驗者這時是無防禦的。因此經驗無遮攔地向他衝來。

這時,努力、意願、緊張趨於消失原因是經驗到來了,但不是被動的到來的。

接著,批評、編排、證件或通行證的核驗,懷疑,選擇和排斥,評價——所有這一切都趨於消退,或在理想的情況下趨於暫時消失,或推遲。

這就如同接受、承認,被動地受到經驗的誘惑或強迫襲擊,信賴經驗,任它發生,沒有意圖,不幹預,順從。

總之,這一切的總和就等於把我們最為之自豪的理性,我們的言詞,我們的分析,我們進行解剖、分類、定義、邏輯推論的能力等等一切特征置於一旁。所有這些過程都推遲了。這些過程沒人達到怎樣的程度,體驗活動也不“充分”到怎樣的地步。這種類型的體驗活動更接近弗洛伊德的初始過程而不是他的次級過程。在這樣的意義上它是非理性的,雖然它絕非反理性的。

經驗和理性的咬合方式簡單例證之一見於“開動腦筋”的方法,讓一瘋狂的、理行性的念頭統統湧現,批評推遲到後一階段。非常相似的是精神分析的初始律。患者被告知不要對他的自由聯想進行選擇或編排,任隨它們湧現於意識並脫口而出,在這之後,它們才能接受審查、討論和批評。這是一個治療方法的例證,即把體驗活動作為一種認識工具,用來發現部分真相,那是用其他方法不能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