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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大王子尚未失勢,敖歡真的很可能就答應婚事了。現在敖歡風頭一時無兩,實在不想違心娶個公主回來供著。敖歡不肯和兇馬聯姻,當然不是為了為柳思服喪,其實也不是為了柳祁守身。他和柳祁都沒有為對方守身如玉的必要和覺悟。但若真深究起來,也不是和柳祁全無關係。一旦娶了公主,他和柳祁必然就要遠了。這也是他不樂見的。

之前劍略不知道敖歡的心思,隻以為敖歡浪蕩慣了,不想娶公主,便也支持他的決定。現在想起來,劍略真是氣得發抖,指尖都發白了,臉上悻然之色甚濃。敖歡卻也淡淡說:“嗯,這也是的。不過我這邊的情況也不算十分危急,敖況回不回來尚未可知呢,連你說的他能娶公主的事,也是連影兒都沒有的。倒是你那邊,那個劍世子倒是萬事俱備了。你還是多放心思在他那邊吧!”敖歡以為自己這話說出來,必定要觸怒劍略,卻不想劍略神色平和地回答:“你說的情況,我也一早注意到了。到底我不該一直徘徊在京。母親一直敦促我早日和她回丹蓬島看看,我現在也認為理當如此。”敖歡驚詫不已:“你要回丹蓬島了?”

雨過,天是青色的,風非常和暖。窗戶半開著,在風裏透出細微的藥香。劍略聞到這點子香氣,輕輕皺了皺鼻子,隨後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埃,便推門而入了。屋內沒有別人,隻有柳祁。柳祁像平時一樣,側躺在床上,手裏捧著書,像個最溫文的公子。

當聽見門開的聲音時,柳祁目光並沒離開書本,態度自然地說:“藥已吃過了。”這語氣對劍略來說很陌生。那是因為柳祁以為進門的是常無靈。柳祁和常無靈說話時,口吻總是這樣,有種高高在上的傲慢,還不屑於添加一點虛偽的溫柔。

劍略半晌不言語,那柳祁才覺得奇怪,抬起頭來,見是劍略,竟然慌了神。劍略走近了兩步,想像平日一樣,又終究裝不出來那若無其事,語氣越發的僵硬:“你的病怎麼了?”柳祁比他裝得好,柔然笑笑:“不礙事的,就是吹了風。藥王都說了,我躺兩天就好了。”劍略想在床邊坐下,但仍似根木頭一樣杵著:“好,那很好。”柳祁現在便裝出個很柔順的樣子來:“你來看我,我就更好了。”劍略聽了這話,怔了半天,才在床邊坐下,又靠近了柳祁一些,見柳祁眼神中閃爍過狡黠的光芒,好像在嘲笑他:劍略,我不過是勾勾手指,你就靠過來了?

也許柳祁內心的想法也是如此吧。劍略自嘲地笑了笑,又說:“過兩天就好了?是真的嗎?”柳祁便將手中的書放下,擺出專心致誌地和劍略閑聊的樣子:“藥王該不會騙我的。我自己感覺也不糟。”劍略卻說:“嗬,你少騙我了。若感覺不糟,你早上朝去了。隻有著實熬不住了,你才能請假的。”柳祁倒是被他說中了。平日裏,柳祁若隻是一點頭疼腦熱的,是不會請假的,他工作真的是很努力,也放心不下撒手。隻是今天柳祁感覺確實不是很嚴重,難過的是內心。這種難過,竟然使他頭一回產生了逃避的衝動,並付諸行動了。這連柳祁自己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劍略見他不言語,便又說:“如果過兩天就能好的話,也就再好不過了。”柳祁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嘛?”劍略答道:“丹蓬島那兒有情況,我得回去。你要是好了,就能一起動身了。”柳祁一震:“去丹蓬島?”劍略點了點頭:“是。”柳祁好不容易到手的殿前司少卿,在王城這邊難得有了一點地位,忽然將他拉走,他怎麼甘心?那柳祁臉色越發難看,可想到他們中間的種種,又什麼都說不上來,隻是一陣訥訥不語。劍略見他的反應,神色也冷了幾分:“你要是身體沒恢複過來,就留在這兒吧。”這語氣的冷淡,可謂是出乎柳祁意料之外。柳祁像被刺了一下的直起腰,他從未知道劍略還能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像是霜,像是雪,像是一把冰做的刀子,紮得他背脊都結了霜。劍略卻保持著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我不想勉強你了。”

像是一把刀,從柳祁的骨頭上刮了一層肉。柳祁痛得臉色煞白,忍不住往前傾身,想靠近劍略一些。可劍略卻知道柳祁的款款深情向來是順手拈來,他極不願意再受蠱惑,便冷硬的別過了頭,匆匆站了起身,說:“保重。”

劍略的“保重”二字,說得又輕、又快,像他匆匆離去的腳步。

他走得那麼的急,仿佛不加一點留戀。

這次,終於是劍略轉身離開,留著柳祁欲哭無淚的在原地。但誰更傷心些,卻難說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