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歡笑了。
柳祁看著敖歡的笑容,心中一陣發緊,雙眼也清明起來,搜索枯腸地要占據主導,半天便瞪著眼彎著唇冷笑:“真是魏略的好兄弟。”
這話說出來,倒很有柳祁的水準。敖歡也是一怔,顯然這話是真正刺中敖歡痛處的。柳祁有些訝異地看著敖歡被擊中的樣子。他沒想到自己真的插刀插中了,這還是頭一回他在敖歡那兒占了點上風。然而柳祁倒是一點也驕傲不起來。
敖歡卻很快調適了過來,仍是那笑眯眯的樣子:“你不是個虞族賤民麼,怎麼認得魏略?”
柳祁也算是被噎住了,然後他開始反思。他反思自己為什麼死不承認自己是常自碧。在敖歡麵前自認常自碧沒什麼壞處的,起碼不會比自認賤民更慘。可他卻那樣自欺欺人地躲避,簡直就是既不明智、也不合理。
柳祁淡淡地抬起眼皮,又支起身子來,終於改用漢語說:“開個玩笑。”
敖歡愣了愣,似乎對那場欺辱賤民的戲碼還意猶未盡,沒想到柳祁卻忽然喊停了,還沒過癮呢。那敖歡頗有些失望地說:“噢,這可不像自碧啊。”柳祁冷笑,挽了一把濕發,說:“王子怎會在此?”敖歡便將應對傅魅那套說辭又說了一遍,半晌還加了一句:“傅魅也在我那兒。”柳祁一怔,半晌笑道:“王子真是有心,何不將我們帶回聖上那兒?”敖歡卻問道:“你知道天子現在在哪兒嗎?”柳祁心中不安,臉上強笑:“我自然不知,難道您也不知道?”
“是的,”敖歡答,“我也不知道。不僅是天子,還有那個金太尉,也不知道哪兒去了。但現在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嗎?”
柳祁閉上嘴了,不說話了。那敖歡卻伸手撈了一把柳祁沾了水而沉甸甸的黑頭發,笑道:“但是就算知道,你又該回去嗎?”柳祁心中警鈴大作:“您這是什麼意思?”敖歡淡笑:“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在柳祁還是侯爺的時候,就和虞族貴族有來往,甚至有暗下的聯係,不然也不可能忽然定下了和親的事情。如今虞族叛亂,柳祁卻在叛亂發動之前消失,天子會怎麼想?本來柳祁就不得天子信任,如今來這麼一出,柳祁回去能有個善終就算好了,也更別想什麼光明前程了。
現在虞族也在通緝他,他還能去哪兒呢?
隻有三危了。
柳祁斜睨著敖歡,眼中的防備顯然得近乎無禮。敖歡並不以為意,隻將五指扣住柳祁的五指,說道:“自碧,你的手好涼,當心冷壞了。咱們走吧。”柳祁問道:“去哪?”敖歡並不提“三危”,也不提什麼“聖駕”了,隻說:“去蒼原驛站,傅魅也那兒等著了。”
也許是魏略一直怨念柳祁對傅魅的念念不忘,以至於敖歡也覺得傅魅就是柳祁心中最愛。柳祁聽了傅魅的反應,卻並不如敖歡預料那樣熱切。那柳祁隻說:“我得怎麼出城?”敖歡便道:“我原想讓你喬裝,拿他人文牒出城。不想你自己先喬裝好了,也省卻我好些功夫。”
柳祁不覺挑眉:“你原先也想把我打扮成乞丐?”敖歡笑了:“總不能將你打扮成書生或是公子,那太容易被認出了。”柳祁卻道:“可你也沒打算將我打扮成乞丐吧?帶個乞丐出城,也太過顯眼了。”敖歡笑道:“這說的不錯。我原想將你舒舒服服、穩穩妥妥地帶出去,又不想叫別人輕易將你認出,因此……”柳祁一個福至心靈,眼睛微微睜大:“你該不是……想將我做女裝?”
敖歡聞言一愣,笑道:“哎唷,我們都想到一處去了。”柳祁想說“操`你媽”,但撇了撇嘴,隻說:“這、這也是有道理的。”柳祁做女裝的話,檢查也會放鬆許多,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敖歡卻又說:“到底我的文牒身份是三危國官員,你也可以做這個打扮,我就說你是逃犯,要將你押解回去,也是一樣的。”柳祁眨了眨眼,說:“我做賊的話,就得戴著鐐銬走在馬後頭了。扮女人就能坐馬車裏,還有奴仆伺候,是麼?”敖歡抿嘴笑:“是。”柳祁道:“女裝呢?”